【第二一三則】
  問:修定初修時,選擇所緣之法,應如何選擇?
  答:如前已說,修止無所緣,不稱修止。有一類有情貪欲特甚,若不以對治貪欲之不淨觀為所緣,不易入定。如是類推,瞋盛者緣修慈悲;癡盛者應緣緣起理,慢心盛者緣十八界別;疑慮盛者緣數息。若貪等五種俱盛者,應緣緣起理;若強弱均等,及五種不強(小惑)者,則可隨擇所緣,依自所喜,可以自便。如是淨行所緣,所攝五種隨自之惑,擇一以為所緣,有二勝利,既可得定,兼可伏惑(非斷煩惱,但伏現行)。
  依經論及師教著重說:以佛像為所緣最殊勝。此之勝利,以常不離佛故,得佛加持。一,易於得定;二,積資懺淨;三,速能成就密乘法器。故應選一精美莊嚴佛像(多為釋迦像)。已入密者以密宗佛像為所緣,對修生圓二次有殊勝利益,對生次尤要。
  又有一類有情緣有形所緣,不易得定者,有一類有情緣佛像,反不易得定者,此二類宜修緣心定。總之,初修時,宜自選擇,以各種所緣試修,觀察何種較為明顯,一經選定,即不可隨時改易。
【第二一四則】
  問:一心專注所緣之法,試言其要?
  答:攝要言之,第一先須尋所緣(如觀佛像,細節即詳明燈頌自釋中);二,用正念住所緣,心住所緣後,間或又再提念觀察;三,用正知(正念所出一分)察沈相:念力大緩(松),則生昏沈,應對於所緣用力攝持,否則用力松,則沈難滅,然念力太緊,則生掉舉;四,用正知察有無掉相:如現掉舉相,即將心念稍放平緩,緩急分際,惟行者自行審知。此月居士之言也。初學者但須於正念有精力之緊持,而不於餘放逸,即具定學中之明住二分矣。
  頗公所傳簡要口訣:「最初用正念緊緊系於所緣,次除所緣外,一切不緣,再次如繫念久稍鬆懈,則思我正念所緣(再提念力也)。如是住緣應具明住二分。當留意沈相若來則明去,掉相若來則住心。以初正念提緊除沈相,令復具明分;以次法除所緣於餘不緣治掉相,使轉為住分;由思我正念所緣之力(加進正念一步亦即繫緊所緣一步),使住益堅精(有力),明益澄澈。如是始為無過之定。」
【第二一五則】
  問:初觀所緣應注意事項?
  答:初修時,所緣之大小,時間次數,皆有關係。初應試觀所緣,如蠶豆大之像,是否能攝持(愈小雖不清晰,然心易內攝)。若難持時,則稍放大,緣寸量像,若亦難持,再為放大,緣拳量像(過此則雖明顯,然心不易內攝)。須暫時能觀顯頭手足腹等大體而為足,於此為足所緣上,心念緊持。心持所緣時,應偶爾從上自頂髻而頭手足乃至蓮座,下觀明顯;又偶爾從下自蓮座而上至頂髻,上觀明顯。(觀想明顯已,自審用力緩緊,如力過此緩度,則懵沈易起;過此緊度,則掉舉生,審出如何合度。總之,定當具明住二分。即於此正念清明澄淨之中,具精實之力,如是專注一緣,是為修無過定。此節是明顯後,修定過程。)次說初修時間應短,次數應多,每次數分鐘皆可。如是短座每日可修十八座,除睡眠飲食外,終日不斷修習。此如鑽木取火,不可或停,不令串修引生之力退失,方可輾轉增上,以至得定。若稍能安住,則可將每次時間稍加延長。如是如法修習,依宗喀巴大師教授,六個月即可得定。
【第二一六則】
  間:未得定者,如何對治懈怠?
  答:真能對治懈怠者,厥為輕安,惟輕安須得定後方起,此說未得定如何對治懈怠。如明燈頌說:「八對治中前四治,一思定德生信心,二對修定生欲樂,三為油然生精進,四為希求輕安心。此中思定德為要……」此即信、欲、勤、安四對治。所謂安即指已得定之輕安。此對未得定者,但言當思輕安之勝利,生起求得之心而已。故主要當依於「信」,謂思定之功德,而生信心。定之勝利,依瑪澈教授說有四:一,身心堪能:即(一)能使身安舒,(二)能使心調順,(三)能使身心生起柔和調融之安樂,(四)能使身心隨學何種善法,皆有堪能性。身心堪能,謂如修菩提道次第,未得定者修一個月,不及得定者修一日之功德。二,神變作用:謂三摩地中,能生神變作用,對於度生事業極有利益。此非謂隨時顯現神通,乃以他心通,能應機說法,故能迅速圓滿福慧資糧。三,速得成就:連能成就生圓二次,策密乘修定,須離五過,依修八斷行與此相同故。四,定能燭空:有定方如無風之燭,能燭照無我空性,方能解脫生死故。如是隨時思得定之勝利,即能對治懈怠,心中浮現欲修之意樂(即四因中之欲),而思勵力修定(即勤)矣。至於不現見功德:一切佛法僧功德皆依定生。此理於前說止觀自性,攝一切功德之理中。
【第二一七則】
  問:修定動時,久住所緣,則沈掉自生,心即不善住所緣,是為忘念過失,應如何對治此過?
  答:對治此過,當修正念把持所緣。但非僅不忘所緣,而便為足,應於專注所緣中,須更加具足明瞭(即明分),所起之定解(內心決定知),且復具足住分堅精之力(此頗公所指示,極為重要)。此中攝應以正知觀察沈掉,方能成辦正念住緣,且具明澈住堅之力。攝要言之,對治忘念之正念,應具三法:一,念與所緣和合;二,念與所緣即時把握堅固;三,不散亂放逸。
【第二一八則】
  問:心往定時,沈掉二者為過失,應如何對治?
  答:當以正知(正念所分出一分。正知之義,後文詳說一對治沈掉,以正知力觀察沈掉生與未生。沈掉未生即知,此上品正知,已生即知乃中品,久而後知即下品。正知如備盜之望哨者然,沈掉如賊,故說正知對治沈掉。
【第二一九則】
  問:沈悼生起之因?
  答:沈掉生起之因,有共不共二種。共因:飽生沈,餓生掉,及不護根門、不修初夜覺寤瑜伽、不正知住等因而生。對治此應遮止根門,不令追逐可貪色聲守護。正知不僅定中察覺沈掉,即一切行住坐臥,亦當提起正知察其當與否,並應恒常不斷(偶爾又提,偶爾又提,如是恒常)。不共因:如菩提道次第說:「沈沒之因,謂重睡眠,心於所緣力太放緩,止觀不均,偏修寂止,心相黑暗,不樂緣境;掉舉之因,謂少厭離,心於所緣執力過猛,未串習精進,思親族等今心散亂。」又凡於止觀資糧不具,或退失者,皆沈棹發生之因。以上特舉其主要者。「重睡眠」謂倦甚欲眠;「止觀不均等」謂「專注修」與「觀察修」,其一偏長偏久,亦易生沈;「少厭離」(厭心微少),如淨飯王見佛時,過分歡喜,顧盼自雄,故佛授記,謂其此生不能見地。關於「精進」,平常於善法精進者,坐下即能忍耐,否則,甫行坐下,好思出外一遊。「思親族」,令心散亂。如西藏大修行者住清彭措,每入定時,其兄藏王商結臨刑情形,即行浮現,以諸方便不能息除,後以「強治法」強斷,始得成就。
【第二二○則】
  問:何謂正念、正知,及其差別?
  答:念及正知,皆心之差別部分。如心與念同緣佛像,心但緣佛像,念又再加不忘佛像。若將佛像取去,以心緣之,緣之一分,即心之作用,而令心與佛像不離者,即念之作用也。三摩地亦心所有法,即心專注之一部分,不餘散亂,即念之作用也。調心令住於所緣,如調象喻。譬如系象於堅柱,如聽象師則已,否則以利鉤數數拘制。所緣如堅柱,心如狂象。心雖接近所緣,而未必遂住,故以念索系之於所緣。若念稍鬆,則以正知為釣而拘制之。簡言之,正念謂直接繫心於所緣,正知謂間接繫心於所緣。故修定之法,即是於修念。有力之心者,謂具有正念之力之心。念謂於善心所緣念,非通一切。「忘念」依隨煩惱起,緣可貪可瞋等事,妨礙正念為業。忘念散亂障有力正念(雖未忘念隨沈掉轉,則障有力正知。初者退失念而生沈掉者,障具力念;念未失而生沈掉者,障正知)。正念力強,則正知力亦強,正知乃正念分出之一部分,如正念之果然。
  正知:令心與佛像不離者,即念之作用。心力稍弱,即以正知覺察,而將念提起。以心之一分觀察念力是否緩弱,即正知之作用。如見火勢稍殺,即以火筒吹之。沈掉未生即知,此上品正知。已生即知為中品,久而後知乃下品。正知乃慧之一分,於身語意之門,一切作業,數數觀察即慧。說由念分出正知者,乃說正知依念而生,實慧分攝。若具有力正知,縱修定時間稍長,沈掉亦不能闖入,方能自斷其定無過。此說正知中之具力正知,無不了知,沈棹起時,於心於境,起於何時,無時不了,方是具力正知。修念即生正知,念為主因。失念即生散亂,沈掉何時已生,久而不覺;不失念沈掉將生或才生,不久即知。輪番比較自知。具念由意門善守護所緣而安住,爾時即生正知。沈掉之生起與離開,須有力正知,始能知之。正知之生起,又依正念。若謂正念與正知,體性是一,何以中邊論釋說「念為正知之因」?正知非剎那相續,乃由不斷之正念,於其中間,間或起視心是否常善安住從前所緣?及相續之念,是否有力持心,令住所緣?是否如前善為安住?沈掉已生否?已離否?是否有過(故謂正知為放哨者)?故謂正念生起正知,安立為因。前念正念變出後念正知,非謂正知生時,正念已無,故欲得無過三摩地,非一切不分別。此說心之俗諦體相,恒尋相續,乃正念非正知,正知非恒常相續,乃間或起。
【第二二一則】
  問:欲除沈悼,先須認識沈悼體相,應如何認識及如何對治?
  答:一,粗沈之相及對治法。《明燈頌》說:「心雖住緣不他馳,但不明淨念力弱,如日陰翳粗沈相,此相現暫捨緣思,三寶德與身難得,或思菩提心功德,隨思一種粗相滅。」又說:「沈相使心下降故,如上思維令高舉。如思上三沈不滅,用後特授以斷之。」此說於所緣之正念不清明,如日陰翳,是沈之粗相。遇此相現前,應暫捨所緣,而思維三寶功德,或思人身難得,或思菩提心功德,隨思一種,粗沈相即滅。因沈使心下降,如上思維,令心高舉,恰成對治故也。沈相去仍如前繫心於所緣。如用上述三種思維,而沈相不滅,則用特授斷沈秘訣以斷之(法詳《明燈頌自釋》中),否則暫時出定。
  二,應辨昏與沈相,及其對治法。昏與沈不同,如遇沈相漸甚,眼倦身重,如將入睡,正念不能安住於所錄時,是為昏相。昏為癡分中攝,如繼續修,等修愚癡,故應捨修,即易出定。此之對治如上三種思維,隨思一種,以減除之,搶修出定,仍為斷昏。此為修定重障,故應祈三寶,求加持使昏相速除。
  三,細沈之相及對治法。細沈之相,應能明辨,否則誤認為定,多受其害!當知住分明分皆具,惟欠精實之力(如刃欠鋼火),是為細沈。亦即正念不但能住所緣不失,且頗顯現明淨,但尚缺堅固與精明之力。粗沈易知,細沈難知。此為修定最喫緊處,許多行人多誤此細沈為定,其相愚癡,多感畜生果報。頗公說:「此不易言,須行者自行領略省察。如見一平常之物,眼雖見心雖想,而無力量,若乍見一新奇之物,則興趣勃發,而有精力;又如平常敬信三寶,多無精力,若偶然猛憶三寶功德,至於欲涕泣悲淚者,則有精力;又如用筆然,初提筆時,手未用力,即如細沈,次一剎那間將作書時,手微用力,即如細沈已去。」故明燈頌說:「對治細沈無他法,念清明中加堅精。」即於正念清明之中,再著意加堅精之力,即得之矣。
  四,粗掉之相及對治法。心不能安住所緣,為貪愛之外境所奪,是為掉之粗相。其對治法:過此相現,當即覺知收迥,仍住所緣。此即是正知作用。當知掉舉以貪境為性,與散亂不同。
  五,散亂與掉舉有何不同。掉舉以貪境為性;散亂謂緣可瞋境,或於初所緣修久則厭,欲換一所緣更修,即屬散亂。五過中不列散亂者,以散亂緣可瞋境,或他善法,不如掉舉緣可貪境之易起故。於初所緣,後時形量顏色轉變,即散亂攝。
  六,細掉之相及對治法。謂心雖能住所緣,同時兼想異境,是為掉之細相。此種現象,是因運用念力,稍稍過度,令心高舉之故。其對治法:將心稍稍放平,即得之矣。簡明言之,細掉舉謂心不忘失所緣,而分一分心緣他可貪可欲之境,如在定中,偶欲食糖之類。此較昏沈易識。
  七,粗細棹舉總對治法。正知僅可不時觀察,若常時不斷以正知觀察,則於住分有礙,而生掉舉。掉舉生時,不可放座,即於座間,暫行放置所錄。(一)憶念死無常;(二)思維三惡道苦;(三)思輪迥苦。三者任思其一,思已令心平下,仍攝其心置於所緣。如或仍舊掉舉不去,則暫時出定。尚有強斷掉舉秘訣,詳明燈頌自釋中。若猶不治,即為障重,唯一法門,惟向上師即佛,誠懇祈禱求加持,積資懺淨。
  八,不作行過失及對治法。謂善修正念正知,沈棹生起雖無不知之過,然沈棹生時,不以正知觀察,不尋對治方便,是為「不作行過失」,為五過之一。此之對治:應以作行之思,沈掉一起,察知立斷。作行之思,應如何作?謂當知若於所緣,攝持之力過緊,此雖有明瞭堅精之明分,而掉舉反增盛,令心難安住所緣,而獲住分。然若不緊力,而反略放緩懈,能住所緣之住分雖有,而沈增盛,難獲明瞭。此惟由行者自忖,若心覺較此再舉便生掉,即應勿持過緊,略微放緩;若內心察覺較此再放緩便生沈,則當略微提高。於此緊緩二者之間,得一適度境中,令心入住,而求得住分。住分得時,次運用正知,防沈發生,應顯精堅具力之明分。如是明住二分,應輪番培增,使成明瞭而具堅精力之無過定。要之,內心明瞭決知,攝持、妥住於所緣境中,若不具堅精力之明分,僅心澄淨,是不能保信可獲無過定。
  九,作行過失及對治法。謂在沈掉已去之第八住心,心住所緣澄淨明瞭,而具堅精之力時,而猶常以正知觀察,如敵人已去,而猶設巡哨瞭望者然。此則有妨住分,反易生掉。是為修定五過中之「作行過失」。此之對治:應以正住之捨對治。所謂「捨」者,是捨防護功用,非捨取境之力也。亦非凡無沈掉之時,皆可修捨,是於已摧沈掉力時乃修捨。古德所謂愈緩愈勝者,正謂此時。
  便於憶持,提綱歸納,五過失、八斷行(即八對治)之概要:五過失:(一)懈怠,(二)忘念,(三)沈掉,(四)不作行,(五)作行過等五。八斷行:以八字攝之為信、欲、勤、安、念、知、行、捨八者。對治法:未住緣時,應離五過中第一「懈怠過」。以八斷行前四種——即思定功德之「信」,及修定之「欲」,修定之「精進」(勤),希得定輕安之「安」等四者。初住所緣時,應離第二「忘念過」。此之對治,為八對治中第五之「念」,即正念。正住所緣時,應離第三「沈掉過」。此之對治,為八對治中第六「知」,即正知。尚有沈掉時,應離第四「不作行過」。此之對治,為八對治中第七「行」,即「作行力」。已離沈掉時,應離第五「作行過」。此之對治,為八對治中第八「捨」,即捨防護功用。
【第二二二則】
  問:應於何時放緩?將何放緩?
  答:須於第八住心,已無微細沈掉,然須功用,始能至第九住心,此時始能放緩。將何放緩?有將「所緣」、「持力」、「功用」放緩之各種。支那堪布大乘和尚一切不想,乃將「所緣」放緩矣。此說放緩,乃將防沈防棹之「功用」放緩。當知放緩「所緣」,則無住分,放緩「持力」,則無明分,無住分明分何為定?此宗喀巴大師之不共教授也。
【第二二三則】
  問:試略言九住心相?
  答:以離五過,修八斷行,由六力,依四作意等,若善修習,次第引生九住心,而成辦身心輕安無過三摩地。其九住心相,若略言之:
  一,內住:謂初隨所聞修定教授,攝外攀緣,離內散亂,最初繫心故,心於所緣,不時黏合。最初如是令心住緣時,是為第一名「內住」。
  二,等住:謂先住所緣,由數數思維力,初得少分相續安住,黏合時間,較前略為延長。藏語「菌」義為相續,直譯為「續住」。是為第二名「等住」。
  三,安住:謂於心散亂時,能連念前緣,令心安住,及初以念力從外馳境,漸收其心,放逸時間縮短,稍逝即急追回,復續安住於所緣。是為第三名「安住」。
  四,近住:謂從廣泛境,漸收其心,使心漸細,而內攝住於所緣,同時能觀察沈掉生起故,轉增住分。如是為第四名「近住」。
  五,調伏:謂第四住時,令心漸細,此時住分增長,然易生沈,故第五住對治此沈,於定功德,心生歡喜,令心高舉,調伏沈相。五住乃多生細沈之時,以見定功德,心生歡喜,凡與定不順者,勵力能除之,故名「調伏」。
  六,寂靜:謂五位時,對治細沈,而思定功德,令心高舉,然因此高舉心情,又引生微細散亂(細掉),知其於清淨三摩地不順,或稱「不喜三摩地」故六住乃細掉多生之時,知其過失,以正知防此細掉,令其寂靜,故稱「寂靜」。
  七,最極寂靜:謂雖有最極微細沈掉有欲來之勢,然甫將衝動,即能覺知,而起防護,已漸斷除少起。如經莊嚴論說:「如起歸寂靜。」謂貪煩惜睡等行相,如起亦能斷除,而歸寂靜,令心最極寂靜,故稱「最極寂靜」。
  八,專注一趣:謂為欲得第九住任運平等轉故,如論說,須心中生起有作行功用。然隨起任何分別,略修念知對治,即歸息滅。是為「專注一趣」,微細沈掉皆已斷故。
  九,平等住持:謂由串習力,能任運於所緣轉故,如論說:「唯由串習故不作行」。既無沈掉為障,當不須防護作行,遠離功用,定心相續,任運而轉。是為第九住心「平等住持」。
【第二二四則】
  問:依師傳教授:九住心修時,不能置書於面前,最略須將離五過、八斷行、九住心等領會於心中(修菩提這次第各法門之綱領科目亦然),例如九住心須逆溯、順次均能熟記其要於心中。以此試書九住心逆溯、順次之概況。
  答:依師傳教授,九住心修時,不能置書於面前,最略亦須將五過,八斷行、九住心等領會於心(修菩提道次第各法門之綱領科目要義亦然),如九住心須逆溯、順次均熟記其要於心中。茲言九住心逆溯、順次之要領:
  由第九住逆溯而前乃至第一住心如下:九位已無功用,八住若不加功用,則三摩地之順方,即能為障難,故常須提起正念、正知,而為防護(八住時雖緩,但不失防護)。第七住於微細沈掉將生未生之時,即行遮止【第八住即此將生之勢亦無,惟須提起正念正知,異於第九住耳)。依文義謂微細沈掉將生者,此微細沈掉,應加最極二字,謂沈掉將欲生時,所浮現之最極微細胚胎,雖難生起,然有將生之可能。第八住已無生起之可能矣。第五、六住具有力正知,第五住具微細沈掉無論矣,第六住己無沈,但尚有微細之掉(僅第七住沈掉皆無,第八住來勢亦無)。五、六住具圓滿正知,須依第四住最極圓滿正念,而此又須第三住正念。第五住無粗沈掉,有細沈掉,第四住有粗沈掉。第四住不忘所緣,第三位忘失所緣。第三住於所緣境散亂,速即覺察,故散亂時短,第二住於所緣境散亂,稍緩方覺察,故散亂時長。第二住有將心攝迥之能力,方能生第三住之速即覺察。第二住能稍相續,又須第一住令心外散攝令與所緣接觸之能力,方得生起。第二住時稍延長,第一住時不能延長。
  又迥頭順說,串習記憶:第一住所住緣,約有念六字明咒至半串念珠之久;次較前稍更延長至一串珠,乃至二串珠之久,此即第二「續住」;次於所緣忘失,當速憶念,此即第三「安住」;次成有力之念,令不忘失所緣,此即第四「近住」;次生有力正知,以防微沈,此即第五住「調伏」;次以有力正知,以防微掉,此即第六住「寂靜」;次起功用,雖極微細,亦無間了知能截,此即第七住「最極寂靜」;以勵力令諸不順品,不能障難,定得延長,此即第八住「專注一趣」;勵力既久,已至成熟,不須勵力,此即第九住「平等住持」。
  再略攝之,一,依聞令心安住所緣;二,依思而修相續;三,心散亂速攝;四,生起不散亂之念;五,生起觀察沈掉之正知;六,生起觀察掉過之正知;七,見散逸無間了知,斷其相續;八,依精進力,令恒常相續;九,不須功用,恒常相續,平等而轉。是故第八住皆須勵力,以正念正知遮止防護。第七住尚有最微細沈掉浮現,與八住、九住相較,尚有間缺。間缺乃對已能入定而言,初二住住定時少,尚不能說有無間缺。喻如陰天,不能說有時浮雲蔽日,因本是陰天。
【第二二五則】
  問:六力之概要?
  答:一,聽聞力:未入定時,不能自見沈掉等相。及至初住,能住所緣剎那之頃,始覺沈掉紛乘,苦於分別心多,住緣力弱。然此剎那住緣之功用,亦即由耳聞所緣之教授而生。
  二,思維力:二住時,因初住耳聞所緣教授,加以思維,故能將持續位緣,約一串珠之久。但沈掉之力仍強,不過較初住為好。
  三,憶念力:初住沈掉是不斷而來,二住是歇一歇又來。於其來時,恒不能立刻覺知。故以入定未入定兩者而論,在初二時,未入定之支分較多;及至三住,沈掉生時,立刻能察覺,及至四住,沈掉生時,預先能察覺,故自三位以上則入定方面之支分較多。對於沈掉之過患漸減,皆是由有憶念力之功德所致也。
  四,正知力:謂及至五住,能生微許輕安(其實初住時,已有少許特不甚覺耳),但尚有沈之細相存在。此時除執持正念之外,對於定德,宜生愛樂,稍舉其心。六住尚有掉之細相存在。此五、六兩位之對治,皆用正知力。五住以正知力觀細沈之有無,六住以正知力觀細掉之有無。此正知力,即由正念中分出者。
  五,精進力:謂七住沈掉細相雖去,但沈掉之習氣尚存,故用精進力以斷此習氣。八位沈掉之習氣已無,為欲住於完全無過定中,故仍用精進力,不使習氣復生。
  六,串習力:謂此即九住,心一住緣,便無沈掉,作行之心,完全不用,任其自然。如再用力觀察沈掉之有無,反為加藥成病。故至此純住一種串習力。謂串習力者,即由己熟習之正知正念二力,而串通之謂也。譬如念咒,初猶防檢(聲音快慢大小、咒字完缺等),及念既穩,任運念去,不復再事防檢矣。九住無功用相,亦復如是。
【第二二六則】
  問:四作意之概要?
  答:一,勵力運轉作意:謂初二兩住,因各種過患勢力尚大,故須勵力運轉其心,使住於所緣。
    二,有間缺運轉作意:謂在三住至七住中,須此作意,即於沈掉隨來隨斷之作意。
    三,無間缺運轉作意:此為八住中有此。因前之精進力,已無沈掉,故能無間住於定。
    四,無功用運轉作意:此為九住中方有此。因已串習純熟,任運自然,故不須依防護功用,惟由串習,住無功用運轉中,完全顯現輕安故。
【第二二七則】
  問:真實成止之量?
  答:依內道,具修定資糧,且知修法,直至成辦第九住心,尚未得止,是止之隨順作意。於此更勤奮不斷而修,則不久輕安即生。輕安之生:謂心之粗重(謂於善所緣身心不能如欲而轉)既去,對於善事有堪能性。此種堪能性發生時,即有一種堪能之風,自頂而生(自頂向中,如初剃頭,自以暖手溫頂之象)。蓋人在胎中,心與頂連,漸長成人,心與頂遠,故堪能之風,自頂發生。此風動時(預報),能引生心之輕簧。心輕安生已,此風隨即偏於全身,於是引生身之輕安。如在軟絮之中,輕妙無比,異於尋常,而身之善法堪能性,亦隨之而起。身既得安,心隨以喜,是為身心雙方之輕安。此輕安既得,一時快樂意趣,覺有喜極不能自持之態。稍久則輕安感覺漸微,實則輕安漸臻穩固,已成一種不變之輕安,是為特殊輕安。得此特殊輕安,即為得定。是為色界定,乃初禪之前分。既得此定,則色聲香味觸男女等分別,一切皆斷。出定之後,除所緣之外,一切皆空,身心雙方輕安,漸漸細微,心境明澈,能察微塵而知其數,有如另生一種新身定中,加以觀察上界功德及下界過失,由此別別觀察之慧,引生一種輕安,即名曰觀。以一切神通變化,皆由此故。然不能斷煩惱性,縱至無所有處,亦不能出生死。內道就此定中,加以修空性等觀,斷煩惱根本,則永出生死,成阿羅漢,乃至成佛。
【第二二八則】
  問:無著聲聞地說:「賢首:當知如是所緣,甚為微細,難可通達!汝應發起猛利欲樂,為求通達,發起精進。」吾人對此論義,應如何正解,而生起認識?
  答:「賢首」之稱,乃造論時,無著菩薩對人之尊稱,如佛說「善男子」之類,非必即其弟子。「當知如是所緣」。此中所緣謂止總相,此為共通解釋。另有一種解釋:謂修定以心為主(以心為所緣)者,無相、無分別、寂靜之三種相,決定現起。故此一種解釋為此以心為所緣者之所緣,「甚為微細,難可通達」。吾人應知菩薩亦謂「難可通達」者,謂講說時難解。謂諸經教,如辨中邊論等,文簡意深,初如何令心住(粘合)於所緣?次如何防護此心?沈掉如何發生?如何對治?依如何次第而趣入?如何成就住心?成住心時象徵?成止之量?雖皆為學者所應知,然不經宗喀巴大師抉擇,吾人如墮五里霧中,決難通達也。故應於此「發起猛利欲樂,為求通達,發起精進」。以心為所緣者,於未得定之前(如第七住),雖有「色等境相」,隨一現起,若不理之,彼色聲等相,自然寂靜,唯有內心之了別明顯及適樂之相而現,是謂「無相」。如水泡不久仍與水相合於無形。自身等山河大地房屋等,皆空無所有。此非以中觀見遮實有之空性,亦非無上密中之「空明」。此乃遮有礙觸塵而現之空境,出定時會有身似忽然重生之感覺現起。又其所現空境,乃定後感覺,非定中所感。因其定中,心與虛空如一,更不起自覺之故。若以佛像為所緣者,此時心與佛像合一,此外一無所覺。對治昏沈清淨者後之「明瞭」分,能察微塵數;對治掉舉清淨者後之「住分」厚故,於睡眠不同往昔,覺與定合。以上據聲聞地說「具作意相」。知此則自修定時,自知已至何階段,不致誤謂已證空性。
【第二二九則】
  問:得遠離沈掉,入定出定皆得圓滿殊勝輕安之三摩地,究於五道,屬何道呢?答:僅此定分,內外所共,不能安立於五道中。具足明分、住分、輕安三者,每多自謂已得無上密圓滿次第之空樂定。外道或觀身外所緣,或身內明點及小竅道,能伏煩惱,直至有頂,彼即自以為已斷煩惱。當知三摩地所須助伴,若系無我空慧,即成解脫道;若系菩提心,即成大乘道;若系生圓二次,即成無上密道。三摩地之助伴,其無我空慧,雖非真實,然亦隨順解脫道之流。而出離心及菩提心,若系相似,則與三乘解脫道不相順。
  此為宗喀巴大師不共教授。就助伴說,可諸道攝(若染佈成黃紅色布等);就自體說,五道不攝(如布本色非黃紅等,然可染黃紅)。當時藏中,有得無分別定,即起我慢,自謂此修無上。為破其執,故宗喀巴大師反覆叮嚀。修緣心定者,心與虛空如一,又得輕安之樂,即以具足樂明無二,已得佛位。彼誤謂身心輕安之領受,及觸塵無礙之感覺,為圓滿次第之大樂,及破除實有自性之空慧。於此應善分別,如僅以定中之樂明感覺,為金剛大持位之空樂無別,則一切得定之外道,皆已成佛矣。無上密空樂不二,乃大乘不共道,雖大乘共道亦不能知,何況小乘、外道,何由夢見。應善分別空慧之無別,及三摩地之無別,若誤以定中境之無別,為空性中之無別,即成支那堪布大乘和尚之見。
【第二三○則】
  問:總依具明分、住分、輕安之三摩地,所趨之道?
  答:已獲得具明分、住分、輕安之三摩地,古德謂之樂明,或稱空明。若未加「無我空見、出離心、菩提心,此僅內外相共之三摩地。或誤認為已證空,不知若僅此定,不惟不能斷煩惱種子,即現行煩惱,亦不能斷。故應進入世出世間二種勝觀。一,世間道勝觀:能伏煩惱現行(厭下地粗,欣上地靜,乃異生道);二,出世間道勝觀:能斷煩惱種子(觀四諦十六行相,乃聖者道)。故得止後,極應修觀,不然即上地亦無由趣入,遑論出世間乎?得止後行總道法,僅有兩途,不趣入出世道,即趣入世間道,除此更無上進方便。外道以無分別為專注修,以粗靜二相為觀察修,如是遞進直至有頂。故外道得樂明無二之定後,亦須修觀,故贊所應贊說:「未趣於汝法,癡盲之眾生,縱乃至有頂,仍生苦成有;隨行汝教法,雖未得本定,如魔眼睹視,故遮於諸有。」前四句對外道說,「汝」謂佛世尊,「有頂」乃外道之究竟果(亦未解脫生死);後四句對內道說,若依世尊教法,雖未得初禪本定,僅得初禪近分,雖欲界魔王(極善自在魔王),怒目作障,亦能得解脫生死。故求解脫者,首要在得止後,應進行修觀(內道勝觀)。總之,外道修粗靜行相之道,斷除煩惱之現行,及內道佛子修無我斷除煩惱之根本,隨是何種,皆須先以前說之止,為內外道諸瑜伽者斷惑之所依。即大小乘之瑜伽者,亦必須依彼三摩地。又大乘中顯密諸瑜伽者,亦皆修彼「奢摩他」(止)。故此奢摩他為一切瑜伽者,行道最要之所依也。若佛弟子,於二觀之初者(世聞道觀),非不可無,後者——通達無我之勝觀,則為不可無之支分。若得初禪未到地所攝如前所說之止,縱未得彼以上靜慮無色界之止,然即依彼止而修觀,亦能獲得解除生死一切繫縛之解脫。若不達無我性,而不修觀,縱依如前所說之止,及世間道觀,斷除無所有以下之一切現行煩惱,得有頂心,亦不能從生死中,而得解脫。是故無上瑜伽之瑜伽者,雖可不修初禪所攝行相之觀(觀察修),及彼所成之止,然亦鬚生一寂止,初生之界,即生起次第時所生之止。以上為菩提道次第所說,總依於止,所趨之道。
【第二三一則】
  問:觀之略義?
  答:「觀」藏語「塔通」,義為「勝觀」。總謂勝超其他一切觀。別謂於內道諸宗中,亦以此觀為超勝一切觀。即見、行、修三者中之「清淨正見」,亦即成佛果之「中道觀」。約而言之,觀者,觀甚深空性是也;亦可謂觀者,以甚深空性為所緣,使人證知甚深空性者也。
【第二三二則】
  問:修觀資糧中,何為修觀之主要因素?
  答:至尊文殊菩薩向宗喀巴大師說:「生起空見之主因有三:總亦如修止時所說,具資糧,知修法等,特別是一,應於善知識前,如理依止與聞思關於「勝觀」之廣大經教,及修法教授;二,觀想上師與本尊無二無別,而勤求析禱;三,勤修積資懺淨。以此三因合修,生起空見不難也。」此三因為欲達空性,修加行時,必須之因素。總修觀之路有二:一,以空性為所緣而修止;二,由得止後而修觀。以未得止而修觀,難生起故,今依得止後而修觀法。故合止因,連前三因,是為修觀四種主因。
【第二三三則】
  問:修觀聞思應依何種經教?
  答:修觀必先聞知空性,而後如理思維,而後生起決定,再依此決定而修,然後生起修慧,三者有一定之次第也。然聞思究以何者為依?今所抉擇者,為甚深密意經教中(如無盡慧經等),經龍猛(即龍樹)師徒(徒指聖提婆)所抉擇之了義經(經教有了義與不了義)。龍猛為佛所授記者,故吾人當追隨其後,然龍猛對於甚深空義,說論六部,吾人淺智,仍不能了。繼龍猛之後,能開顯龍猛所說中道義,最善巧者為月稱。月稱乃親承龍樹教授。阿底俠為繼龍猛、月稱而解空義之聖者。宗喀巴大師又為繼阿底俠、月稱、龍猛而通達大般苦經空性之聖者。入中論中,曾授記(?草的上部+別?),大意謂「有智慧如日,顯明中道,破邊執暗,善慧名稱(宗喀巴大師名諱)其人者,當出於世。後人依之,得以出離二邊入於中道者,為數甚多」等語。宗喀巴大師證入中道,係由文殊現身而為說法,其嘉言要錄中說:「我於中見,未離障時,幸仗上師文殊之恩,她無過證入。」吾人今日上依龍猛之中觀六論;次依月稱之入中論,及中觀根本明句釋;近依於宗喀巴大師之中觀根本廣釋及大小勝觀(指菩提道次第廣論中之勝觀)。依如是等論,則可與大般苦經意義相合,亦可謂開大般苦之寶鑰。大般若意義,約而言之,不外中觀、空見二者。吾人依種種經文以尋空見,但空見之得甚難!佛證道時,天人請說法,佛曾說:「止止不須說,我法妙難思!」佛在世時,欲問空性,尚難如是,現佛已減,難何待言。故吾人欲聞空性,惟有依文殊菩薩及宗喀巴大師所傳之教授。時至今日,正慧愈減,僅依宗喀巴大師之教授論著,如菩提道次第廣略兩論,若無獲得修習宗喀巴大師教授傳承要訣之善巧上師,直解教義,傳授修法,仍難知空性,更無從下手修習。以故一,懺罪積福;二,上師與本尊無二無別之祈禱求加持;三,依善巧通達之人(通達空性,獲得傳承教授要訣者)與關於空性之經論,精進而研究之。合此三因,始能不難獲得空見,此為諸師相承之說也。
【第二三四則】
  問:修中觀見,應依了義教,然吾人智淺,於三時教,不能抉擇何者了義,何者不了義。若依語不依義,則佛語第三轉法輪,方是了義。又二大車軌,所言又互相異,究竟何所適從?
  答:應順四依中之依義不依語。龍樹依中觀而分了不了義,無著依解深密經而分了不了義。此處所說乃中觀見,故依無著不能得此中見。龍樹依無盡慧經而判了不了義,不依定量軌範以判了不了義,則易墮於斷常險處。總依佛說應依龍樹、無著為二大軌範,然欲求通達甚深空性者,當依龍樹。佛為龍樹授記,詳如上述。次應依能通達龍樹六論之佛護、月稱等,亦詳上文。
【第二三五則】
  問:了義與不了義之義,應如何簡釋?
  答:藏語「帳」,即不了義,有隨行之義。謂須別引經教,方能解釋,故稱不了義。如汝看法,不能見其實際,須引其餘道理,方能得其決定,是謂不了義。有部、經部許有外境,與「唯識」所許不合,故皆認為不了義。末轉法輪說三性,與唯識見合,故依「唯識」許為了義。不可如言取義者,如經中說:「殺其父母乃功德。」此須引餘說解釋。此其父母,乃指十二有支之八九兩支(愛、取),謂須斷除。故不能就文決定,須引餘經了知,乃是譬喻。又如經中說:「因布施而得福樂。」其文義,就其不背因果而言,亦可承認,然此亦依俗諦而說,亦非了義。布施真性,須另引餘經,方得顯明。布施真性,乃三輪皆空(能施、所施、施物),即是空性。
  藏語「額」,即了義,意謂決定。如觀柱然,是否已見其「勒粗」(真性實際)?如汝所見,不須旁參,即得決定,是謂了義。又如吾人所見之桌,乃其假象,不能當體見其真性,若欲見其真性,尚須另外尋覓,即世俗諦,是不了義。若當體見其真性,決定不移,不待別求,即通達彼之法性,是為了義,乃勝義諦。謂此為甚深者,謂欲深究空性底蘊,如海難窮,故說甚深。說難見者,謂非如世俗諦,乃有相之法,可以譬喻,可以量度。空性反是,難可譬喻量度,故曰難見。難可通達者,謂不易徹底了達,然又不可畏難思返。般若經中說:「無論通達空性,即為人說空性一句,或聽人說空性一句,其功德遠過以等同大海水滴之七寶,持供十方三世諸佛之功德。」
  龍樹依無盡慧等經,依理造中觀六論,旨在開顯一切決非實有,依教作集經論,為後世作判了不了義之準繩。然吾人現世之智慧,又不能解釋龍樹諸論,故應依佛護、月稱、阿底俠、宗喀巴大師等所解釋龍樹諸論之著作。
【第二三六則】
  問:試略言自宗認識無明煩惱之情況?
  答:略要言之,生空見之支分,最初須認識煩惱之無明。能認識煩惱之無明,則對於中見之障,能顯然提出,且對於煩惱諸境之根本,、亦能決定了知,由是而生決定依止空見之心。何謂無明?凡與明相反者,皆名無明。何謂明?通達無我之慧,即名曰明。是故當知,通達無我之慧,與執我之無明,恰成相反。因無明乃在二我執之中也。無我之慧,即是空見,故空見與無明,亦恰成相反。無明既於人法二者之中,均執有我,故人我執與法我執,即是無明。龍樹、提婆同作是說:「凡屬緣生諸有相,佛說一切皆無明。」月稱亦說:「所謂愚癡無明者,即於無自性諸相,而橫執為有自性(不依他自能成就即自性義),此執能翳諸法空性。」此為自宗認識煩惱無明之情況。(所謂自宗即龍樹、提婆、月稱等所許之宗,亦即應成派宗見,亦即宗喀巴大師之宗。以下凡稱自宗、本宗,皆如上義。)
【第二三七則】
  問:攝要而言,云何為我執及無我義?
  答:攝要言之,我執有三:一,我執;二,我所執;三,法我執。三種執皆同執有自性,不過所緣不同。自宗應成派許以自己之補特伽羅為所緣,執有自性,是我執;以我所為所緣,執有自性,是我所執;以我、我所以外之法為所緣,執有自性,是法我執。此三種執,所緣不同,而皆是煩惱無明。總所謂「人我執」者,即對於補特伽羅成立為有自性之執著心是也;法我執者,除人我執一分外,於一切法執有自性之心是也。(何者是補特伽羅我?自續派必答「第六識」,唯識家必答「唯心」或「第八識」,下二大眾部、有部必答「五蘊」。而在自宗應成派則答補特伽羅之我名即我。更問我為何?答我即是我。所以然者,應成派認為補特伽羅本無我,由執我之「朵巴」(分別心)安立始有。推之凡隨心所喜,而現之一切法相,皆由「朵巴」安立而有,即一切苦樂諸法,亦皆由「朵巴」安立而有。經中說:「由有分別心,遂有一切法。」又經說:「以分別心建諸法,其喻有如見繩蛇。」一切法皆依分別安立而起,喻如繩蛇,法不能自起故。若法不持分別心安立而起者,是即與空性相違之法。)以是當知,凡於補特伽羅,不計其為依分別心安立,而認為自性有者,即人我執;於一切法不計其為依分別心之所安立,而認為自性有者,即法我執。此二種自性之執心,即二我執。如於補特伽羅上,無上述相違法,即補特伽羅(人)無我;於一切法上,無上述相違法,即法無我。對於從前所執自性成立諸法,能見其為虛妄不實時,即是初步見空性。由分別心安立諸法,其例如瓶,眾緣具足,假名施設之後,則瓶之分別心隨之而起,瓶之分別心既起,則瓶亦隨之而有。若無瓶之分別心,則瓶亦隨之而無。故不待他,而任運自起之我執,是為俱生我執。此執是二我執之根。二我執所執之境,即是自性。與此正對而相反者,即是無自性之空見。故空見之障,即是自性。月稱所著論中說:「云何為我?不依他而有之自性是也。無此自性,則亦無我。」
【第二三八則】
  問:對於我執及無我義,應成、自續兩派之差別?
  答:對於中觀自續派見解之相違法,如能通達,則對於中觀應成派之相違法,亦能生起通達之方便。因「實有」(藏語「頓諸」,自宗略意謂為不依他而自能成立為有者,即實有,亦即自性。)與空見相違,此種認識,自續與應成相同,而成立「實有」之理,各有不同。不同安在?例如瓶,自續派之認識為「實有」者,以瓶為自成,而非安立之理所成。如系安立之理所成,則為「實有」。實有則內心之境,與外所成立之境,應當相合。如心與外境不合,則為虛妄。故認為以特別安立之理而成立實有者,有二過:一,如心與外境相合,則使人心於瓶生起瓶之支分與瓶之自體是二之差別,二,如心與外境不合,則有前述成為虛妄之過。蓋自續派意,重在瓶由自成。如非自成,則觀瓶無謬之眼識,任如何觀,亦不能見如瓶之相,瓶相既無,瓶名亦喪。故不認為瓶由自成者,有如是之過。綜其所述之理,則謂瓶之成立有三:一,瓶由自成;二,瓶之相由自成;三,瓶之性由自成。此三種成立之理由,均由心心想功能之所安立,而非實有。此自續派對於成立實有之理(可見自續派認「實有與空性相違」與應成同,特其成立實有理異耳)。能知上述自續派之見解,再觀應成派觀法內之微細障,即易明瞭。
  應成派對於「實有」成立之觀察如何?應成派認為自續派所稱之三種自成,皆為「實有」成立之理。如無上三(自成),則亦無「實有」可得。三種成立之理為何?即瓶相不依分別心與所安立瓶之假名,而於安名份位(即瓶之因緣,如水土人工等)上,自己成立如是所觀之瓶,即為「實有境」。如思此所觀之境,執為不謬,即是「實有執」(藏語「頓真」)。
【第二三九則】
  問:云何我執為煩惱之根本?
  答:吾人先宜認識對「實有之境」系如何,方能認識對「實有」起執之心。「實有執」即是無明。於此二項認識清楚,則何者為一切煩惱之根本,亦即能決知矣。如不能決定了知,則對於空性不能生深信心,對於無明不能生斷除心。故須依經論所說,一切煩惱根本之理論,生起此種決定心也。
  云何執實無明,為一切煩惱之根本?八千頌說:「由執我我所功能,一切眾生墮輪迴。」經中說:「此理之譬喻,如刃斷樹根,枝葉與樹梢,一切成乾枯。宿那主(菩薩名)當知,如無薩迦耶(即我見),煩惱本隨滅。」依上說可見如有薩迦耶見,一切煩惱皆起,故薩迦耶見,為一切煩惱之根本。龍樹、提婆亦如是說:「無始執蘊以至今,補特伽羅恒執我。」龍樹寶(鬢的上部+曼)論說:「何時執有蘊,彼時有我執。」此云執蘊,即是法執。法執即是薩迦耶見之因,何以故?法執是一切煩惱之根故。此亦經之所說也。總之,薩迦耶見與法執,同是輪迴根本。因此二者,唯所緣不同,而所執之境,為「實有」則同。故謂同是輪迴根本,不相違也。除此我執與所執之差別實境外,餘如貪、瞋、慢等,皆不得謂為輪迴根本。以是入中論說:「諸煩惱過盡無餘,一切來自薩迦耶。」
【第二四○則】
  問:云何薩迦邪見,分我及我所二種,及其與我執之差別?
  答:薩迦耶見義,謂壞蘊見。說其所緣非蘊者何也?本宗依於壞蘊聚上,以施設安立我為其所緣,觀其成立自性之我,是薩迦耶見執我之相狀。餘宗則於壞蘊上見其成立有我,是為薩迦耶見成立之我見。與我想同時心之我,不說為薩迦耶見,以佛亦有時稱我,我所故。如佛說:「我之衣缽等。」又說:「我不與世諍,世間與我諍,世有我說有,世無我說無。」又凡夫修密法時,作法身是我,報身是我,化身是我等想時,不能說亦是薩迦耶見。如常人言我行、我坐、我衣、我食等世俗名言無自性成就之我,非薩迦耶見。若念我,同時執有我自性成就,方是薩迦耶見。此我之依處,非依一分蘊,及蘊聚能所安立也。此種依蘊聚唯名施設安立之我,乃本宗特法。如於狗說彼是狗,非謂狗是我。故執狗是自性成就,雖是俱生補特伽羅我執,而非薩迦耶見。因薩迦耶見須念唯我而執有自性成就,緣狗則不生是我之念故。俱生我所執薩迦耶見,究緣我與否?教無明文,甚難抉擇。以理應說我及我所二者皆緣。但念我所非是顛倒(佛亦起我所念),須念我所時,同時生起薩迦耶見執有自性,方是應斷。二者同以「我所」為所緣,然亦須緣補特伽羅我(自相續)。若不爾者,則非補特伽羅我執所攝。我執薩迦耶見唯緣自相續之我;我所執薩迦耶見,既緣自相續之我,復緣我所,不過以我所為主要。故論說其所緣,唯是我所,略不說我。緣自相續始是俱生我執薩迦耶見;緣他相續是補特伽羅我執,而非薩迦耶見。我、我所執行相同,惟所緣境不同。我執緣唯我,執為自性成就。我所執薩迦耶見之所緣,乃「有之我」即世俗名言之我,而其所執,乃「無之我」即自性成就之我。起我所之念時,同時我所執即緣此我所,而執為自性成就。若執自之眼等為自性成就,非我所執,乃法我執。有四句料簡:一,是薩迦耶見而非補特伽羅我執(本宗不許此分,因自宗許薩迦耶見,必是補特伽羅我執。);二,是補特伽羅我執而非薩迦耶見;三,俱是;四,俱非。(本宗但許後三句,謂之三分成量)
【第二四一則】
  問:執蘊無明(法我執),薩迦耶見(人我執),同為煩惱之根本,得毋疑乎二執混而為一乎?
  答:曰否。法執乃薩迦耶見之因,亦可說薩迦耶見為法執之因,此不過顯無明先後之意。譬如言朝與暮之互為因耳。薩迦耶見與無明,同是一體,分別說二,實不相違。
【第二四二則】
  問:設有難則問:如寶鬘論說,無明為生死根本;又如入中論說,諸煩惱過患,見由壞聚見(即薩迦耶見)而生。生死根本不應有不同之二,應作何解?
  答:不唯應成派,即自續、唯識、經部、有部皆不說生死有二根本。否則,生死根本有不同之二,阿羅漢果不能安立,又有寂滅之門有二之過患(內道皆說寂滅之門不二)。自續以下各派不許法我執為生死根本,已如上述。
  應成本宗謂人法二執皆以執實有為其行相,二執唯所緣不同,而行相相同,故說二執皆煩惱障,皆生死根本,而無前說過患。論說法我執為壞聚見因者,是說無明中二執前後之因果。若說彼二為煩惱之根本者,是顯為餘煩惱之根本。餘煩惱謂除法我執壞聚見而外,餘貪、害意等諸煩惱。法我執緣於蘊等執實,壞聚見緣於補特伽羅執實。而貪瞋等則由此執實之根而起,然於各別對境起不同之行相,如於悅意不悅意境,起貪著、瞋恚行相。餘諸煩惱皆以二執為根。本宗謂凡執實有法,此皆說為染污無明(於人法二我中,不各各分別)。如寶鬘論說:「無明為生死根本。」又復許人我執於補特伽羅為自性成就(此不同餘宗),亦多說俱生壞聚見為生死根本(如入中論中多說)。於執實無明,若復許為他義,則成立生死根本所執之行相,有不同之二種而成相違。然應知二種皆為無明(人法二執皆是染污無明,故本宗清淨解脫道,須通達二無我。三乘聖者皆須通達空性,無不斷生死根本之聖者故。如龍樹說,解脫道無二門,唯此了達空性義)。如果本宗應成派所謂俱生壞聚見,即染污無明,為生死根本。則無餘宗或尚餘法,有不同二根本之過患。
【第二四三則】
  問:薩迦耶見以我為所緣,生起實有執,同時與我相連之貪著隨起之概況?
  答:入中論說:「初由執於我,次生我所貪;由於貪功能,輪迴以永立。」此言輪迴之根,為薩迦耶見也。法稱論師說:「凡有我見(即薩迦耶見)者,恒常執於我,由於執力故,於我生貪著;由貪著力故,不見諸過患,見諸安樂相,又復生貪著。我執於我所,愛取執己有。」此頌之意,謂由我見力生起我執;由我執力生起貪著;由貪著力,於我生謀安之想;由謀安力,於我生貪著之想(安樂必待對象,對象即我所);由貪著我所力,於我所上,但見功德,而不見其過患。如上諸說,總不外說明薩迦耶見,是煩惱與輪迴根本。以我為所緣,生起實有執,同時與我相連之貪著隨起。貪著既生,同時於外境所緣之安樂,生取奪之心。外境安樂,依於我所而成,因取奪心故,於我所與所生安樂,但見其功德,而不見其過患矣。
  既了知煩惱無明(或說薩迦耶見),為輪迴根本,然則應用何法以破之?總答一句應說:「通達空性是。」若不通達空性,則斷輪迴根本之事,直可置之不講。法稱論師亦說:「此境(愚癡無明)若不見其過(即觀之為空意),即不能離執實心。」頌意謂若欲破除執實心,先當觀察愚癡執實境(亦即執實心),其性是如何空的。執實心境之空,與外境之空不同。例如針刺入於膚,可用術拔去其根,而使之空。心之執實,不可用術拔之使空,必先觀察所執之「實有」其性如何。若能了知執「實有」之過患,與通達其性本空,則執實之心,自然銷釋矣,四百頌說:「於心境上見無我,輪迴種子因此滅。」此頌所謂境者,指人法言。所謂「輪迴種子」,指愚癡無明言。總之,若不知空性理,任何修法,均不離實執。宗喀吧大師所著菩提道次第中說:「若無通達空性慧,縱具出離、菩提心,依然不能出輪迴。」蓋教人於能通達緣起性空之方便,須精進而研求之也。
【第二四四則】
  問:云何愚癡無明遍一切煩惱?若知愚癡無明,是煩惱與輪迴根本,如提婆說:「能誅愚癡,即誅諸惑。」然則用何法以誅之?
  答:一切煩惱皆因愚癡(執實無明)而起,故凡是煩惱,皆執無明境。愚癡無明境內,無論俱生分別,皆有不同之實性,故生不同之執著。愚癡無明所執之境,是為「實有」。或於「實有」喜悅,是為貪執;或於「實有」不悅,則起瞋執。其他執常執斷,亦各因「實有境」之差別而生。故歸納言之,任何煩惱,無不在執實境內。此執實境內,一切煩惱具足。例如貪瞋性別,不能同時俱起,而各各無不有執實境與之俱行。故執實境,遍一切煩惱。四百頌說:「如身於身根,愚癡遍一切(此明愚癡遍一切煩惱意)。」謂如眼耳諸根,非依自之功能,而皆依於身根。如是貪等與一切煩惱,亦如諸根之依身根,而依於愚癡之上。由此即知愚癡執實,為一切煩惱之根本。如能將愚癡執實誅滅,亦即誅一切煩惱。提婆說:「由此理故,能誅愚癡,即誅諸惑。」他經中亦多說此。
【第二四五則】
  問:本宗說:染污無明為流轉生死根本,指俱生我執,非分別我執。試明其義。
  答:謂俱生人、法二我執,非如餘宗所許之其他執著,亦非遍計所起之餘諸煩惱,遍計人法二我執(即分別我執),非生死根本。補特伽羅我執有四:一,計有常一自在之我(純遍計非俱生);二,自能成就實有境之我(一分同犢子部);三,於補特伽羅「實有」執有(藏語「頓諸」);四,執有(乃遍計)自相成立補特伽羅。後三遍計、俱生皆有。如無宗派人執實有我,乃俱生非遍計,不依道理而執實有(頓諸),乃俱生人我執。
  已入宗派者固有俱生(人法)二執,未入宗派者,更純俱此俱生二執也。如入中論說:「誰何諸畜多劫趣生道,彼亦無生未見此遍計,仍能見彼一切具生執。」彼「亦」之「亦」云者,謂不唯地獄、惡鬼不計常一隻在之我,即畜生道亦無此計。畜生無「常」與「無常」,「一」與「多」,「自在」與「不自在」諸分別,然彼有貪瞋瞠諸煩惱者,以有俱生我執故。推之常人亦然,彼不關懷於我常無常,外境有無諸問題,彼即無「分別二執」也。
  分別我執:為內外諸宗依宗見所計者。如外道(數論、遠離等五種)
  計有常一自在之我,乃分別我執,而非生死根本俱生我執,因除外道外,一切異生皆無此許,故不能為生死根本。內道唯犢子部增益有非常非無常自能成就不可說之我,亦遍計我執所攝。內道有部、經部所許,雖略有異(有部許合集,中有間隙。經部許和合,中無間隙),然皆許有極微積成粗色。經部、有部計能取所取異體實有(唯識說彼為分別法執);唯識師說,能所取空事體無二之自證分,計為實有,亦是分別法執(中觀自續派說彼為分別法執)。依宗應理,此種執著,唯識宗以下皆有。中觀遍計我執,唯自續派有,雖與應成派同許補特伽羅非實有成立,然彼許補特伽羅有自性。彼執彼之宗見,以為合理,即是遍計。
  為生死之根本者,非分別人法二執。乃一切有情不觀待宗派變不變心,從無始隨轉而來之俱生二我執。彼即流轉生死之根本也。唯分別我執,於起惑積業尚不足,既不積業(經部、有部亦必是許),則不為流轉生死根本。須俱生無明起貪瞋等,方起分別我執,故分別我執須隨行於俱生我執之後,方能起惑造業。故須認明生死根本,以為應斷。若於抉擇見時,將分別我執,認為證空之所應斷,如斷樹之枝葉,不能斷其根本,爾後仍發生,無甚大義。餘宗分別二執,中觀教典中,雖多有破斥,然不可執為應斷,皆取為應修。應知為斷俱生無明,故先取諸分別執,依理觀察而斷除之。但此乃斷俱生無明之方便,非以此為究竟也。若抉擇見時,僅獲得分別無我,則修時僅能修此分別無我,後證得時,亦但證得分別無我,而非真實空性。故不能證聖道,而入見道位,但與外道無想定相似。外道此時,以定力故,亦能壓伏粗分煩惱,然出定後,粗分煩惱仍起現行(此亦如是)。正入定證分別無我時,固能壓伏煩惱,出定後煩惱仍復起故。故於最初認識生死根本,不可稍涉含糊,極為重要!
  若許分別我執,為生死根本,以如是見為所修,則修習之所證,謂由修而現證,即獲無我空慧時,此僅無分別我;彼修習之究竟,謂於分別我執,可暫時壓伏(若斷俱生我執,則斷煩惱,而證清淨涅槃)。因彼許分別我執為生死根本,故於見無分別二我時,即以為生死根已斷。生死根既斷,則俱生惑(俱生惑即生死根)悉斷,一切煩惱皆滅(然汝所證,實非如此)。汝許斷分別我執,即斷生死根,即斷一切煩惱,實為太過。分別我執,不合之義,若設喻可以明之,譬如見自室牆穴中有蛇居之,為除疑慮及對蛇之恐怖,而云此處無象者,噫!此誠他訕笑之資矣。此喻所見生死根本,乃心中俱生我執所執我之毒蛇,為除此故,不說無俱生我執所執之我,而說無常一自在之我(如說無象),以為已拔生死之根,是猶以無象祛蛇怖也。謂除恐怖之方便與所恐怖之境相違,如何除去恐怖耶?入中論說:「是故由知無我說無明,已從根本能拔甚希有。」此破唯識以下許自證分實有,諸分別法執。續子部說常一自在之我為生死根本(以應成派觀之,即為前喻);經部、有部、唯識、自續說,補特伽羅自能成就為生死根本。經部、有部皆不許法我執;唯識、自續皆說法我執不能持生死根本。依自續、唯識皆說佛為二聖諸人,開演一切解脫道(非一分解脫道),然未說法無我法。意謂分別解脫道,不須通達法無我,故不說法我執為生死根本。若人法二執,皆列為生死根本,則有不同二根本之過患。然依應成自宗則無過患。唯識師人我執,乃於補特伽羅執有自能成就之情況;法我執乃執有外境,故二執行相不同。自續派人我執同唯識;法我執乃不依不顛倒心安立,而彼境有本體成立,故二執行相亦不同。唯識、自續以二執行相不同,故將二執分別為二障,人我執乃煩惱障,法我執乃所知障。彼等皆說所知障,唯障佛果,不障解脫(如說阿羅漢已斷生死,然未斷法我執),故不說二執皆生死根。應成派謂染污無明於補特伽羅(人),及蘊等(法),皆有自性自相成立,此為生死根本(應成自宗說二執唯所緣不同,而行相相同,故說二執皆煩惱障,皆為生死根本,而無前說過患)。此本宗特法,不共餘宗。自宗不許自續以下各派,所許以補特伽羅執有自能成就實有境之分別執,為生死根者,謂斷除此,不能斷除一切煩惱故。
【第二四六則】
  問:我與自性,乃無明耽著之境,是所應斷。此於依道斷,依理斷二者中屬何種?
  答:屬依理斷。依理斷又分「名言理斷」、「勝義理斷」。此屬勝義理斷。如執有補特伽羅,若依量成,如說我曾眼見,此屬名言理斷;如執有補特伽羅諦實者,此屬勝義理斷,如執補特伽羅為常,即以世間名言(亦知無常),亦可破除,此屬依名言理斷。凡屬理斷,皆屬「無遮」(藏語嚜嘎)。無明所執之實有(我自性)本來無有,故依勝義理斷,而屬「無遮」(若彼真有,則非以理所能盡斷)。
【第二四七則】
  問:問諦實(我或自性)若有,如何能斷?若無則何須斷(自性既無,將以何為所斷)?
  答:所斷雖無,斷之無過。何以彼應斷者?有無明之心執彼為有,故應以理了達所執之有,本無所有,生起決定知故。以勝義理抉擇而斷應斷之諦實,知其本來無有,故能破除無明所執之境。如一商人初至某市,誤認此地無貿易,欲破其執,須告彼言若某若某,眼見耳聞,多有貿易,獲利且厚。即能破其所執。故須先認識無明所執之境,次方以勝義理抉擇其所執之境,究竟為有為無。
【第二四八則】
  問:內道佛子,依佛密意,決分幾派?試說各派之密意,及各派認識之「所斷」。
  答:內道佛子,決分四派。若成五者非佛意。即聲聞二派——有部、經部;與大乘二派——唯識、中觀。佛在世時,為應眾生根器,僅說此四種理趣。佛所說法,皆以空見而令眾生解脫生死。雖為應機,說為四種,然皆為引導眾生令彼等轉入最後不共甚深「中觀」。故先了達「有部」見,方易了達「經部」見;先了達「經部」見,方易了達「唯識」見;先了達「唯識」見,方易了達「中觀」自續派見;先了達「中觀自續派」見,方易了達最細之「中觀應成派」見。過去西藏將藏語「額」(你我他之下,方譯義為「吾」)、「杠薩」(義為補特伽羅),「大」(義為自我主宰)、「幾補」(義為士夫)諸詞,常致混淆。「無明」無始以來執有諦實之我,欲遮撥為無,須先以認識「所斷」為入門。各派皆建立二諦。勝義諦「所斷」,乃執「實有」,破除「所斷」,即是空性。此屬「無遮」。此自續、應成二派之所同。其所不同處,在於成立「實有」之解釋上,於所斷分粗細,於見分優劣,此為宗喀巴大師不共教授(大師之前,藏中無有闡發此義者)。自續派以下,皆將我與所緣分二,如問大眾部,正量部何者是補特伽羅我?必答「五蘊」;唯識師必答「唯心」(依教唯識許有阿賴耶,依理唯識不許阿賴耶);中觀自續派必答「六識」;中觀應成派以補特伽羅之我名即我(所以然者,以補特伽羅本無我,由執我之分別心安名而有)。以上所說皆為名言之我,非謂應斷之我。如正量部(小乘有部一支)以五蘊為補特伽羅之我,彼謂緣五蘊為名言之我,與緣五蘊為人我執之我,其義相似,意謂執五蘊有「自能」(藏語浪吉土伯)成就之我,即人我執,是所「應斷」(緣心者亦爾,「法無我」有部、經部不說)。
  依教唯識師說:「染污末那(第七識)緣阿賴耶。」謂彼有能執以為我。有頌大意說,未離補特伽羅之我處所,謂彼乃有自能成立之物。故彼為阿賴耶,為人我執之所緣。許有阿賴耶,即許有自性成立(唯識二派,皆說勝義中,心有自性,因彼許依他起,圓成皆有自性,唯遍計無自性)。唯識師說:「外境依內心所現。」(如唯識師謂吾人眼見藍色,乃由阿賴耶過去熏習力故,內心現為藍後,乃由心安名為藍。故離內心顯現藍色,及內識安名為藍色之外,外境實無。)以此唯識師說:「執有離識外境(於遍計執實),即是法執。」此為唯識「是所應斷」。唯識師無境之說,能所二取皆空之說(藏語「絨真你東」,意即內攝外持皆空,即所取與能取空(清辨論師破唯識說:「能所取空,究竟不斷所知障。」故乃創立名言許有外境之新宗。應成派許外境有,則與此不同也。如月稱阿闍黎雖於名言許有外境,然不隨順他宗之門徑,故不能名經部行之中觀也)。唯識執五蘊有(自能)!(藏語浪吉土伯)成就之我,好人我執,是所「應斷」(緣心者亦爾,「法無我」有部、經部不說)。唯識以無明歸於五鈍使之列,不屬於我見,以為無明與我見,雖同在一起,其性各別。而應成派則直指我見為煩惱無明,此為兩派不同之點。下三部皆於世俗名言境補特伽羅許有施設安立之我,此為相共一分。如是尋求我之本質者,此分各宗不同,或說為五蘊,或說為心,及阿賴耶。此為有境,如補特伽羅之相,謂隨依於五蘊安立之士夫謂相(藏語【扯裏】),其本質者,謂如像、馬、人等各別有情,為本質(藏語【春西】)。此諸許規,就修道者及流轉者等補特伽羅安立名言之義中,須於施設之我,及彼本質(春西),如阿賴耶等安立為我之二種而知也。除應成派外,各部於施設安立之我上,尚嫌不足(安立不下),乃輾轉推求(循名責實),必尋求其本質。如於犬之五蘊安立犬名,進而更求其本質,最後決定以犬之意識,為其本質。乃謂犬之意識,為犬之補特伽羅我。然而犬之意識非犬,如謂意識為犬,則其意識有毛矣。(彼等不解唯名安立之理,故須由名以推尋其本質。)
  佛智於一切所知境,凡執實心,人法二執所攝,無有執者,二我所不攝。證空性二無我所攝,無二無我所不攝之空性。除中觀應成派於我執之建立,不同餘宗。自續派以下諸宗,大都說補特伽羅有自能(藏語【浪吉土伯】)成就,即是【人我執】(除小乘犢子部說補特伽羅有我,因此部多為外道轉入,執離蘊我見甚重,習氣極深。犢子部雖許補特伽羅有自能成就,然不說彼是【人我執】)。唯識師說:執有離識外境,即是法執(於遍計執實)。自續派說:執法本體有真實成就,即是法執。自續派又說,緣於自蘊執有自能成就之實我能作者執心,此我執薩迦耶見之行相。此與應成派所說,粗細不同,應成派以自續派所說為薩迦耶見之粗分。應成派以三毒之癡,即無明。事物之自體性(自能成就)非有(法非有,乃有分別安立而有),而強增益,於見法性(真諦)作障為性,名曰世俗(即世俗心,即顛倒心,)。於境執實即無明,此許彼即染污無明。於法我執建立煩惱障與所知障二者中,此為初也(此乃本宗應成特法,自續派以下皆說法我執,所知障攝)。
  自續、應成二派所認識之「所斷」:一法之成,必於彼方有安立名處成立過來,此方有分別心安名過去,二者相合,始成一法。所執諦實為勝義理所斷,應成、自續皆如是許。而稍異者,應成先認識所斷,而後抉擇其有無;自續不如是許(依自續見,不能了達空性)。於所執諦實雖二派同許為勝義理所斷,然對於諦實之解釋卻各有不同。如瓶之本體有自性,乃應成派所斷,而自續派則不將瓶之自性列入其勝義理所斷除中。自續派仍稱為中觀者,其許一切法,皆非實有與應成派共故。(如昔廈卻巴難宗喀巴大師說:「自續派師於其論,隨處皆說法非實有,無自性與應成派同,而汝判其見有勝劣,恐非古說,出汝臆斷。」此實皮相之論,未嘗深究二派見之異同。說二派見有勝劣,非唯出自宗喀巴大師創說,印度如佛護諸師,藏中如瑪巴、彌拉、薩班皆如是說。如說:「宗見非經師教授,不能知其勝劣,此見僅屬中平者。自續派說諸法有本體,無自性;應成派說諸法全無自性。」宗喀巴大師指示說:「自續派雖知諸法實有,是勝義之所斷,然許本體自性成立,乃其智力觀察所不及。」)然真能證空得中觀見者,除應成派外,實無餘宗也。自續派見尚不能斷微細所斷。應成派將瓶之實有及瓶之自性(如謂本體有自性),皆列入所斷中,此為自宗認識所斷之要點。
  自續派說:「瓶之實有,乃執瓶非由識所顯現安立,而由彼自成,是所應斷。」彼謂瓶由執瓶眼識現見安立彼相而有。粗略觀之,似與應成派相同,皆謂諸法由內心安立。然應成派謂顛倒錯誤內心安立;自續派謂非顛倒錯誤內心安立。彼於「實有」解釋不同,彼自續派說:一切法皆由內心顯現力而安立,內心顯現又非顛倒錯誤。如瓶若不依不錯亂內心顯現安立,而瓶自有其不共存在因緣而成瓶者,即是「實有」,是所應斷。自續派所謂執實者如此,所謂「應斷」者如此。
  應成派說:「諸法唯由分別安立假名。若不由此安立名過去,而彼實有自性顯現過來,此即執實,是所「應斷」。當知應成派所說「應斷」者,諸法除唯分別安立之外,一切實有,皆所應斷;自續派所說,不依分別安立而本身自有其不共成立之法,皆是實有,皆所應斷。自續、應成二派雖皆謂由分別安立,然自續未說諸法唯由分別安立,應成則謂唯由分別安立。多加僅此「唯」字,則於諸法自性,遮破無餘,毫無留滯。自續派不加「唯」字者,因彼雖謂瓶由分別安立過去,然尚許瓶之本體,仍有自性成其為瓶顯現過來。應成派不許如是自性,故說唯有分別安立。故知二派所許「應斷」有粗細之別矣。
  應成派說:「非唯分別安立,皆屬實有,是所應斷。此是無明所貪著之境,說彼為我,或名自性。無此名無我。人法二無我之體相同(空性相同),於法差別門中不同。」此應成派所許,與有部、經部、唯識、自續所許不同。能空補特伽羅之本能(藏語「浪吉土伯」義為自能),曰人無我,此有部、經部、唯識、自續所許皆同。至於法無我,有部、經部不說。
【第二四九則】
  問:云何各派於應破之量,所許不同?不易合量(或太狹,或太過),試言其概。
  答:於無明所執之境,依教理,知其非有,故認識無明一科,乃在認識「應破」。然於應破不易合量,或太過,或太狹。佛說四嗢陀南說:「諸行無常,有漏皆苦,諸法無我,涅槃寂靜。」初二句易了,惟第三句最難通達。故所謂「應破」,乃與無我義相違者,即應破。然因機感不同,各派於應破之量,所許亦不同:
  有部、經部僅許人無我,不許法無我。故其應破,乃謂自能成就之補特伽羅。
  唯識、中觀皆許二無我。人無我之應破下三部同。於法無我細分,彼等謂即空性。唯識其應破:謂遍計有自性,即空性之應破。
  中觀自續派所說與空性相違之應破,乃不依非顛倒內心,安立外境自能成就者是。
  中觀應成派所說應破,乃非唯分別安立,安立名處有自性成就者是。
  下二部所許人無我應破,固嫌太狹;唯識,中觀自續派所許二無我應破,亦嫌過狹。所以然者,彼等先於應破,未如量認識,故彼縱已如說破除,亦不合空性之量。唯應成派所許應破乃合量。餘派所許「應破」破後所證空性,皆不能遍空性境,但證一分空性(藏語「尼拉東你」尚有一分無義空性、損害空性等)。餘部所證人無我,乃一分無我。唯識所證法無我,亦是一分空性,但證遍計空性,於依他、圓成之空性,尚未證得。
  自續派於無餘應破,尚未盡破,餘有微細應破——法能自性成就之執,故猶嫌過狹。
  此外,別有將一切法皆認為勝義理之所應破者,或謂無空性量可證,故無苗芽生因緣,若有苗芽生則墮四生。彼謂:中論破四生,於觀察實性正理,觀察一切法,皆不可得,如瓶於其口、腹、底等,觀察瓶不可得,故瓶非有。彼之錯誤有四:一、彼等將應修應破,混淆不清;二、彼等將「無實有」、「無自性」與「無」混而為一;三、一切法於比量中「未見」一切法,遂謂一切法「無」。空性等持中專注空性,未見俗諦,如世間未見之物,不能謂「無」。如未至印度,不見「金剛座」,然不能謂「無」;四、彼等將觀察俗諦理智與觀察真諦理智,混淆不清,不了真俗分齊(界限)。彼等認為一切法有,即有自性,一切法無,「自性則無」諸如此類,皆為太過。
  宗喀巴大師時,藏中諸師如巴紮諾紮瓦(巴紮譯師)、尼敏瑪及香湯紮巴等,多犯遮破太過。諸師皆自許為中觀應成派,然諦觀察則不然,彼等將「破境」(藏語「嘎細」,謂此破之根本事,即一切法是),與應破(謂執實)混合為一。彼等謂:於勝義諦中一切法不可得;又證空性等持,不見一切法;又一切法無能成之量(眼耳等皆非量);又若一切法有,當墮四邊(有、無、俱是、俱非),然中觀者應破四邊。故謂一切法皆無有。諸師又思維一切法若無,則墮斷見,若說有則又執實,說亦有亦無,則有二邊之過。由不善安立故,乃說諸法有無不可說,是理非理,亦不可說,是謂不可思議,是謂離言。以任何亦不可說為決定了義。復返於支那堪布大乘和尚之見。彼等一類說名言雖有,然由顛倒安立,故非真實有;一類說一切法名言雖有,然非真有(非有),勝義無亦非真無(非無)。彼說名言有者,恐違月稱論師入中論釋中,所標之「一切法名言有」義也。
  應成派特法:一、依境(根):說依二諦行相而抉擇;二、依行(道):說具福慧二資糧;三、依果:說證法、色二身。如諸師所說,若通達第一特法,則知彼等已將二諦列入「應破」中故,由是亦破二資糧,並違害二果。彼等說「非有非無」,即是無義。月稱入中論說:「說諸法非有非無,極為不合。非有與有,乃現前相違(彼此觀待,互相為量),若許非有非無,則墮於第三聚。」
  又應成派特法:於許一切法無自性中,與生滅繫縛、解脫諸作用事,不相違害。如根本論說:「若誰有可空,於彼一切成,若誰不許空,於彼皆不成。」
  昔西藏譯師峨洛欽波說:「勝義空性非所知境。是所知境,即非空性,有所得故。有可尋得,即是實有。」此說與中觀相違,亦犯遮破太過之病。若空性非所得所知境者,則於空性聞思修證,皆成無義。且與經說應諦觀空性說相違。彼謂「斷空」,即無遮空,此不易察。
  又克珠傑所著千聚集中謂遮破太狹者:彼等謂實有具三特法:一、本體非因緣生;二、作用不依他立;三、暫時不隨他轉。具此三法,是謂實有,能破除此,是謂證空。若此即為證空,則唯識師亦證空矣。彼不知瓶系因綠生依他,剎那轉變,故此三法為應破,其所證空,非圓滿空性。依應成派說,空性適具此三特法:空性是常、不依他安立,非因緣生。彼等乃列入應破中。空性安立,不觀待他者,如世間此岸彼岸,觀待而有,然既至彼岸,則以彼岸為此岸,將前彼岸之名遮回矣。空性不然,任觀待何法,其為一切法無自性之義,不能回遮。故空性迥然獨立,不觀待他而安立。
  破所破太狹者。入中論釋明言:「空性是常,不變不移,不假因緣造作。因緣變時,果亦應變,而空性不變,故非因緣造作。」所謂不依他者,非謂不依因緣,前已說故。亦非謂不依支分,以空性即依緣起,即依他故。而論說不依他者,乃謂就安立說,不觀待他故。藏語「頓諸」義為實有成就,乃修空性者之所應破,而空性實具三特法,彼等遂誤為實有成就,以為應破者矣。如水之熱,乃觀待火而有,火無則熱法即被遮回。如繩待短則長,待長則短矣。此岸彼岸喻亦然。空性任隨觀何法,皆不轉變消滅。故謂空性如三世不顛倒之火性。何謂三世不倒?如執現在之火為有,而過去未來則無火,故於過未成顛倒。如火之實有空已(火之自性空),則火之過去自性本空,現在、未來皆自性空,故於三世無倒。是謂「尼公默惡窩」,義為本原體性,具永久不變不遷之義。本原體性,非假造作(此謂不由因緣造作,然非不依因緣),三世無亂。
【第二五○則】
  問:欲斷無明,須求通達無我見,以是否唯依顯教而說,密宗為迅速成佛之法,或有他徑?
  答:應知生死根本,即無明,顛倒境即執自性成就之我。除修斷此之義理外,其餘如自許為甚深之法,或修風息,或修明點,或修想無想無念無分別,任何亦不作意,或修自身成本尊等,皆於我執,任何亦不損也。以彼等於無我絲毫尚未接近,何能損於我執耶?宗喀巴大師亦說:「密宗生圓次第,為迅速成佛之法,然生圓次第,皆不離空性和合而修。若不修空性,專修生圓,即非成佛之道。」
【第二五一則】
  問:云何於我執,損與不損之義?
  答:「損」即「破除」之義。藏語「孫窮」,義為破除,有斷滅、棄捨、消滅之義。如支那堪布之修法,於我執之境,不依教理觀察為無,僅將心意此放彼收。如於可貪境,心馳於彼,即執諦實,知不如理,立即將心收回。善亦不思,惡亦不思,遮可貪境亦不思,不遮亦不思,將心安住於任何亦不思之境。此種安住,以耒破除自性成就之我故,不能許為安住無我也。即緣我境,亦有三類:一、執自性成就之我;二、說有世俗名言之我,而不執為諦實(如阿羅漢);三、二俱不執,心唯顯現,於一切境皆然。故不能說一切分別,皆執諦實。如於瓶雖不執無自性,然亦不定即執有自性。有時於瓶心唯顯現,謂僅粗略了知其輪廓,無「有無自性」之分別。於瓶如是,於蘊亦然,乃至於我,亦復如是。故未執二我者,亦未必即緣二無我,以有無邊三類心故。一般凡夫,初念乍緣我時,其心多住第三蘊中,籠統了達其輪廓,既不執為無自性成就,亦不執為有自性成就。繼於次念方始念為有自性成就。凡夫僅有(如上所說)如是二種。若了其無自性成就,唯中觀應成派師深達空義者為能,自續派以下各宗皆不能實知無自性也。煩惱現行時甚易見其有濃重我執相應,與平常煩惱未現行時,我行我坐之我,頗有不同。應自體察。如以為平時不分別,不觀察我行我坐之我,與煩惱現行時之我等同,即犯凡夫合量時之過。我行我坐之我想,若均認為是執實是顛倒知,則我行我坐時所起我行我坐之我想,即與事實相違,心想我行即我不行矣。以是顛倒心故。故自續派以下不辨此者,則將無所撥其無,以為是無。又我想若是顛倒知,如他是犬,我是人,若此亦是顛倒知,則自他人犬皆不可辨矣,真堪發噱!若僅唯我想(心住第三蘊中),彼其所執乃唯分別安立之我,然以未習中觀見故,不能了達唯分別安立之理而已。如吾人現住之屋,乃唯分別安立之屋,特不知其為分別安立之屋而已。故心住第三蘊(聚)中者,其心狀況為數甚多,乃至無量無邊。若不抉擇與「無我見」正相違反針鋒相對¯¯二我執所執自性成就之我,捨此而抉擇其餘,則與盜已入林,反於平原曠野追尋其跡者何異?故抉擇見時,應於其所應斷上抉擇。否則將犯遮破太過(如認為如理分別,亦為應斷,即犯遮破太過之弊)或犯「作心空性」(彼不知「應斷)乃任運而有者,由彼心矯揉造作一種「應斷),如以不依他緣自性成就之我為「應斷),依皮修習,所證即是作心空性,然於俱生我執未嘗有損也。)之弊。自續、唯識以下所抉擇非第一真實之義。或有說,過去分別心不追求,未來將生分別心不引生,現在分別心不攀援,靈光炯然,心之根本安住於此,即謂證空性。此亦非第一真實之義。或說境之本性,若隨於何境不起作意,安住於此即證空性。此亦非第一真實之義。凡此種種皆不能摧毀我執無明,以未抉擇二種我執所誤執為自性成就之境,究竟為有為無。故於我執無明,不能認識。以不認識故不能摧毀無明。故非第一真實之義。是故當依本宗應成派所抉擇何種非所「應斷」,何者是所「應斷」以及如何了知生死根本為無明。又當知滅除無明,除無我空見而外,無餘法門。於此獲得決定,方能生起真實尋覓空見之猛利欲樂。由尋覓空見,數數修習,方能獲得究竟之空見,方能滅除無明我執。若不依此本宗次第修習,即不能於俱生我執,有所損害也。
【第二五二則】
  問:由法我執而後有人我執,云何依修見次第,先說補特伽羅無我,後說法無我?又由此所引發諸義?
  答:寶鬘論及月稱、佛護論著中,皆說:「欲入空性,須先入於補特伽羅無我。」應知人法二我,皆於安立名處,唯安立而有,二者相同。然兩相觀了知,人我安名較為易知。因念人我時,同時即有人我所依之蘊現,故易了知,人我乃依蘊安立。故自續派皆許人我由安立而有。法我較難瞭解,故彼等不許(法我無自性成就,較為難知)。喻如法無我,於眼耳等法上,難於決定,影像等法上,則易於決定(以所依法不同,而有難易,影像無實,較眼耳等無實易知)。於影像等無自性中,於眼耳等法上(或釋補特伽羅及眼耳等),如其喻而抉擇無我,亦應如影像無自性之理趣,而抉擇眼耳等法亦無自性(或釋而抉擇補特伽羅及眼耳等為無自性)。補特伽羅無自性,依緣而有故。如鏡中影像。如是有難問:如是豈非與先了法無我(影像等無自性),後了人無我成相違過耶?於此有多諍論,古德多說:「影像無自性,雖屬法無我攝,然不說了知影像無自性,即為通達法無我。當知須於蘊通達無自性,方為通達法無我。」
  無我見生起次第修習,有觀察修,及專注修。由觀察修,得補特伽羅無自性之決定,以此為例,即可推知蘊等諸法亦無自性。為明此義,三摩地王經說:「如汝於我所想者,心應如彼知諸法(如汝聽受空性教者,於我上,作無自性之想,以如是例推知除而我外之諸法,亦皆無自性),一切法即彼體性,圓滿清淨如虛空。以一而知於一切,以一而見於一切。」謂一切法無自性之體性,亦即彼補特伽羅無自性之體性。云虛空者謂已遮礙著。一切法之空性,已將相違自性實性完全遮除,故說一切法空性,猶如虛空。此謂一切法之別境上自性本空,即以此自性空為一切法之體性,對於與諸法自性本空相違之「應破」(自性成就)全部圓滿清淨,具足虛空之特法(無著無礙)。有不善解者,或說一切法如虛空,瓶乃一切法之一,則瓶亦應如虛空之無質礙,而瓶實有質礙。此乃誤解空義。不知虛空為「無遮」(藏語「默嘎」),而瓶非「無遮」。如云此非好馬,則吾人心中乃有好馬顯現以遮之。若言虛空(無質礙),吾人心中乃將質礙品類遮止淨盡,僅有空相顯現。空性亦爾,心中亦將「應遮」(自性成就)之心淨盡。空性無它喻,於中佛亦僅說如虛空(空性實無同喻)。說法若不善,失之毫厘,則聽者謬以千里,語言形容易成過失故。如問瓶空否?當云不空。若問:瓶非自性空之空乎?當言非是,以瓶非空性故。瓶非勝義諦攝故。若云是者,心覓瓶時,豈非已遮其自性耶?眼見瓶手執瓶時,豈非空性亦能眼見手執麼?若問如是瓶非自性空耶?當言瓶是自性空。若不詳細分別,則多誤解瓶是空性。(瓶是自性空而非空性,瓶自性空云者,謂行者心中通達瓶等實無自性成就)。以一而知於一切,此謂「比量」;以一而見於一切此謂「現量」。(知謂有所決定之正念,通常心放逸時,雖見而不知),如是若善了知補特伽羅一法之法性,即可例知一切蘊等餘法之法性。
  當知生執時,先生法我執,而後生人我執;通達時反是先通達人無我,而後通達法無我。而破除我執境,則又先破除法我執所執境。而後破除人我執所執境。此亦據寶鬘論所說:「乃至有蘊執,爾時有我執。」故知須先棄捨於蘊執實之法我執所執境,而後方能棄捨於補特伽羅執實之人我執所執境。如是則又是好像違犯先修習法無我,而後修習人無我之過(違龍樹、月稱、佛護、寂天諸聖之論。)
  於此當知藏中講經論義,與傳授修法不同。若是講經論義,可舉出疑案,不加決斷,以引發弟子智慧。故有類似如下設問之詞:如觀察薩迦耶見所執之見我,其無自性成就,是為棄捨薩迦耶見所執境。然則法我執所執境,何時棄捨耶?若謂寶鬘論所說,非先抉擇法無我,而後抉擇人無我,乃先棄舍人無我所執之境,而後棄捨法我執所執之境。如是則此瑜伽者,證人無我時,為已證法無我耶?入中論說:「通達人無我時,須於蘊不執諦實,方為合量。」此瑜伽者,於蘊所執之境,須破除抑不破除,而遮其於蘊執實之心耶?抑不見過患而不執實耶?若抉擇過患,則彼於何時抉擇?彼一向抉擇於補特伽羅執實之過患故。若不見其過患,則彼是無因,而於蘊不執諦實矣。(以上皆設問之詞)若傳授修法,則直傳實說,令弟子知所適從。本宗修習無我次弟之教授是:若欲通達蘊無自性(法無我),須先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(人無我)。至於寶鬘論所說:「乃至有蘊執,爾時有我執。」意謂若欲通達補特伽羅「圓滿」無自性,無論如何得先須於蘊無自性圓滿通達。總之,本宗所引諸論,觀其論意,有依修習無我之次弟而言,有不依修習無我之次弟而言兩種。然兩種論意並不相違,以如無明先後生起故。
【第二五三則】
  問:本宗應成派認識補特伽羅之不共特法(不共餘宗),及他宗之認識?
  答:欲認識補特伽羅,此亦甚難,然須先認識此點,爾後抉擇補特伽羅無我時,可較容易。所謂補特伽羅,漢語「數取趣」。謂於四趣中,數數取得,即凡聖兼攝。本宗於補特伽羅不共之認識,如入中論釋引經初頌說:「言我是魔心,汝是見所成,此行蘊為空於此無有情。」後頌說:「如於諸支聚,依之而言車,如是依諸蘊,說世俗有情。」謂當知外魔皆由內魔而起,由內心執有自性成就之我,遂為外魔從入之門。汝執有自性成就之我者,乃為執有自性成就之我之惡見所自在,隨惡見轉。業煩惱所集所造之有為法,即曰行蘊(謂有為五蘊,非專指行蘊)。於此五蘊上,自性成就之諦實本空(此就勝義諦言),即以世俗名言而論,亦無自性成就補特伽羅之我(此就世俗諦言)。第三句說於蘊上無自性成就之補特伽羅我者,乃因(第四句)於蘊聚合上無有人我成就,於一一蘊上亦無有人我成就。蘊聚本身非補特伽羅,故蘊無補特伽羅成就。一一蘊非補特伽羅,故亦無補特伽羅成就。以是無人我實有成就。自性成就之人我,如虛空花,雖於名言亦不許有。後頌顯示補特伽羅於名言有:謂補特伽羅依蘊唯施設安立。此本宗認識補特伽羅之不共特法。如車一一支分非車,此易瞭解,一般人多執諸支分聚合為車。入中論遮止說:「僅支分聚而不合車形,不得名車。聚全成形有車用時期,時眾人觀之,有識與不識。若不識者,尚須詢問旁人,旁人答之,始知車名(由旁人安名)。識與不識二者之對象,共是一物,唯識者於此安立車名,故知此對象不過一安立名處。既是安立名處,即非是車。」譬如世間創有一車,初發明者未命名時,雖有車形,然無車名,謂此世界無車可也(此世有車不始於有形之時,而始於有名之時)。吾人易執雖未命名,然有車形者,即為有車。若此則非名言境及分別境,雖佛菩薩亦不能說彼為車,以佛菩薩亦順世間名言故。亦無車之想者知者,以無車之名,不能引起車想車知故。吾人今日一見即知為車者,由過去已立車名,吾人已極串習故。否則即違佛說:「如依諸支聚,假名說曰車。」謂依支聚,假名安立曰車,若離諸支聚別有一車,則違佛說,及月稱論師所說,車不離自支。以離車支分,別有一車,不能得故,既於支分聚上不能指出一車,離諸支分,亦不能指出一車,故知於支聚上,唯名安立曰車。車之有如是而有,以捨此欲尋一真實之車(藏語「打頓)安立之實義),於各支、支聚、支外,皆不可得故。故吾人所買乘之車,皆唯假名安立之車。此應成派所許之車,亦即具恩上師所傳之車也。
  外道所認識之我,乃離蘊外之常我,此如離車之支分外,別指一車;犢子部所認識之我,乃非常非無常之實境我;說一切有部(分五)之多眾部所認識之我,乃蘊聚,此如指諸支分聚合即是車,經部及有部一支,及依理唯識所認識之人我,乃意識相續(五蘊之一),此如取一支分,即以為車;依教唯識所認識之我,即阿賴耶,此亦如取一支分,即以為車;自續派所認識之我,亦即意識,認識補特伽羅我,佛以安立車為喻者,意在顯示安立人我之錯誤,亦如安立車之錯誤。自續派以下,亦許人我乃施設境,故亦同引此經,皆說人我非實有境,乃施設境,亦如車然(亦以車為喻)。然餘宗所說施設境,與此不同。彼等說:內心顯現車之形像時,車之支分必然顯現影像於心中,否則不能有車想。故須依車支分而施設,如不依車支分,內心能自在顯現一車,是事無有。故說車乃施設境(自續派以下,皆如是說),車想、車名,皆須依車支分而起,故佛說:(彼等亦引佛說)「如依諸支聚,假名說曰車。如是依諸蘊,說世俗有情。」中觀應成派釋此,雖亦說施設安立而有,然解釋不同。如於車之一一支分非車,支分聚集亦非車,依支分聚以為安立名處,而安立車名。如是於一一蘊非人我,諸蘊聚亦非人我,依蘊聚以為安立名處,於其上唯名安立之我乃是人我,故謂之曰施設境。應成派說此施設境雖有,而施設實義則不可得。若施設實義尚可尋得,則非施設境矣。自續派以下既說施設境,又說有施設實義可尋。蘊聚非補特伽羅,離蘊聚亦非補特伽羅。此如支分聚非車,離支分聚亦非車,入中論所引「經云是依蘊立我,以唯蘊聚即非我。」又說:「何故承許蘊為我?以佛說蘊為我故,彼遮除蘊餘我故,餘經說無色等我。」茲釋入中論初二句,他宗安立人我,彼說定有補特伽羅,否則無造業受果者故,並說世俗諦必能尋出安立補特伽羅之實義。彼等以世俗理觀察,不外即蘊、離蘊二種。有說補特伽羅乃蘊聚,或說蘊中之心,或說意識。總之,必欲尋出一本體以為心所執之我(有如說車形是車)。應成派說彼等皆不善安立補特伽羅,不知依於蘊聚,唯名安立之理。彼等(餘宗)觀察補特伽羅,與蘊一異,以為系世俗理智觀察;應成派則以為正是勝義理智觀察。以觀察一異,則知補特伽羅,實不可得,已通達補特伽羅真實性故。補特伽羅既是唯名安立而有,便不須許一蘊(如意識),蘊聚為補特伽羅。餘宗尚不知此,何況常人。此義雖似簡單,確難安立。如對常人說:汝所買所乘之車,乃唯名安立之車,彼心中即難承許。因彼無始以來,即執自性成就之車,串習太久故。
  除外道多執離蘊常我外,內道各宗,皆說我不離蘊。如馬與鹿為異體,許離蘊我,無異指鹿為馬矣。馬受苦時,鹿不覺故,鹿食草時,馬不飽故。許離蘊我,蘊受苦時或進食時,我應不覺,或不飽故。又蘊有生住異滅,我無生住異滅,無生住異滅,應成常我(外道計常我故,許離蘊我)。內道餘宗知此故,許即蘊為我。以依經教說,蘊是我故。入中論引一切有部說:「何故承許蘊為我?以佛說蘊為我故。」中觀應成派解釋說:「彼遮除蘊餘我故(遮離蘊我),餘經說無色等我。」此謂佛說蘊為我,乃遮離蘊計我,以餘經佛說色受想行識皆非我故。一切有部之多眾派引經中佛告沙門婆羅門云:「汝等之我我所見,唯見此五蘊。」此經說:蘊為俱生薩迦耶見之所緣境,以俱生薩迦耶見緣所緣境,而生我想。故此所緣境,即是補特伽羅。經說見蘊之義者,係說唯見依蘊安立名處,由分別心唯施設安立之我,故不許蘊聚、各各蘊等我。僅許唯依蘊施設之我。若是我執所緣所緣必須立我,此是世俗名言之我)與行相(行相之我,乃自性成就之我,此實無有,暫置不論)。二者中之所緣境(謂二者之前者),因須建立有我,然非指蘊為我(自性成就之我雖無,而世俗名言之我是有)。是故若將此唯依蘊施設之我為我,則於世俗許有,若執自性成就之補特伽羅為我,縱僅世俗亦不許有,應善分別。又不可將所依(蘊)認為依之而安立之我。餘宗許即蘊我,即是自性成就之我,乃畢竟無。然世俗名言之我非無,故知依蘊施設之我,不需觀察「唯我」(藏語「額漲」)之顯現,如言往東,不觀察往東何處,唯想東方,此亦如是。於我僅顯,此於世俗名言許有。
  內道除犢子部外,餘宗亦皆不許有補特伽羅之我,然自應成派觀之,彼等二中雖不許有補特伽羅之我。而就其意推之,彼等實已許有補特伽羅之我,故菩提道次第說,本宗(意遮餘宗)於世俗不許有補特伽羅之我,意為粗細二分,皆不許有。自續派雖不許粗分補特伽羅之我,然許有細分補特伽羅之我,以許自性成就故。如前所說,以車為喻,顯示補特伽羅唯施設安立,是無上宗派(應成)之特法。若善決定此間所說補特伽羅之認識,(須善決定如何為補特伽羅唯施設安立之理趣,非謂僅於「唯施設」善決定也。因先通達空性,而後能於補特伽羅施設安立得決定故。通達補特伽羅唯施設安立,即於世俗諦細分已得決定故。而此又須先於勝義諦有所通達。如了知瓶唯為施設安立,此雖俗諦,然是俗諦細分,非恒人所能了知,若了知此,即知瓶是假故),則於餘宗所說補特伽羅,非唯施設安立之說,皆決定知其為「應破」。此為通達人無我之不共善巧方便也。
【第二五四則】
  問:菩提道次第廣論中說:「唯由分別有有性,若無分別無有性。」應如何顯此唯分別安立之義?附唯由名言安立一問題應注意四點。
  答:一切法相因何而有?由我等自己分別心,為之安名而有。若無安立名字之分別心,則一切法之有性亦無。但此「中見」不易由語義而顯,須心領神會。如桌子然,現見是有,誰使之有?因有桌子之名,由能安立者之分別心安立桌子之名於彼而有。或問:豈非不由木工所造而有耶?答:雖由作成,然須由安立者,安立桌子之名於彼,始有桌子。當木工造桌未成之時,吾人由過去串習力故,知其正造桌子。若過去無此習氣,見其尚未造成,即不能知其為造桌子。須等造成之後,為之安名為桌子,桌子方有。總之,無有分別則無有法,有法皆由分別之力而有。若釋此名,如於盤繩誤安立為蛇之喻。盤繩乃立名處,於其上不能尋出絲毫之蛇,而由分別心安立蛇名,執有實蛇,遂生實蛇,遂生恐懼。雖無實蛇而生蛇覺,一切法亦復如是。如於木材造成之可安立名處,安立桌名,遂生桌子。如細察何支是桌,則分析各各支分非桌,總集各支分亦非桌,全體支分合成形體,亦非桌,乃僅能承受桌名之處所(即立名處)而已。此時尚須一條件,即安立名過去(或說安立名於彼),如缺此條件,尚不能成桌。又如小孩初生,未賜以名,彼雖五官俱全,而未有名,後由能命名者以「吉祥」之名安立於彼,於是此「我」有「吉祥」矣。未受名前,「彼」我僅有能承受名之孩童,而無「吉祥」也。又如一母購三帽歸,以與三子,由母起分別心,以何者與誰。如是帽各有所主,此為長子之帽,此為次子之帽,此為幼子之帽。若偶然長取次者,次即諍執。然初購時,母尚未起分別心,即不能分辨誰為誰何之帽,亦無誰何之名,亦無所用其諍執矣。
  不可謂諸法由分別安立,僅系應成派一種異說,當知若不了達此理,不能破染污無明所執之我(非欲獨標異說,實資斷證之用)。如盤繩乃蛇之安名處,能安名者,即命名蛇之分別心。執為蛇而生恐怖,尤屬增益,以恐怖者乃真蛇故。應先審察,所怖者究為真蛇抑為假蛇。如其觀察實無有蛇,但由誤認所致,則此恐怖僅由執蛇之分別心而起。如蛇,如是於瓶亦然。瓶之得名,由有分別心安立瓶名,於瓶之各支分形色顯色所聚色處。若再尋求瓶之真實義,(尋名責實),則於各別支分不能顯出真瓶,於聚合總體,亦不能顯瓶義。如馬與兔顯為別體,若將各支分開如馬與兔者,則不能顯瓶名。若謂於各支分合成一體,而有瓶義者,因雖先有瓶體,若無分別心為之安立,彼亦不得瓶名。若謂安立名處,與分別心所安立之名為一者,則犯能所作業為一之過(然亦非異)。必先有安立名處,而後有安立之名言,如先有安立名處之帽,而後安此為長子之帽,次子之帽。依此尋求,一異不可得。唯有安立,即起種種作用。如安立蛇名,即起恐怖,如安立瓶即能受用。
  應成派許如面與鏡會合而生影像,此名甚深緣起。安立名處與唯分別安名會合,雖欲此法不起,亦不可能。此不共緣起義,乃本宗特法。宗咯佛說:「決知緣起,不違害空性,決知空性,亦不違緣起,互為助伴故(相得益彰,乃至證空性時,爾時方通達緣起)。」故一切法,唯有假名安立,無實自性(不依假名安立而有者曰自性)。
  然安立名,亦須先有安立名處,諸緣具足,合於安立此名者,方可安立。如繩似蛇,方安蛇名,不能於石亦安蛇名。又如有口、腹、頸等眾多支分始立瓶名,非於圓滿似盤者,而安立瓶名(彼與貪等於有無之名言中,非等同也)。故安立名處,須分實量與非量。繩乃非量立名處,瓶之安名處,乃實量安名處。此繩蛇之喻,但顯分別安立,非喻一切。以量與非量不相同故。故知諸法,唯由分別安立。如前帽喻,長子之帽得名以後,與未得名前,境未嘗變,故知長子之帽,何由而生,僅由於其母之分別心而生。般若經說:「色受想行識,唯有假名,菩提薩埵,唯有假名,般若波羅蜜,唯有假名。」空性亦唯有假名安立,但若無空性名言,則不能瞭解空義,而求證得。能達空性分二:一、真實通達空性,證空性時,固無所謂安立;二、由分別空性心,安立空性之名。此如眼識見柱,意識安立,非眼實安立。或問:佛身語意不可思議功德,有情如何能以分別心安立?當知佛之功德雖非凡夫名言所能安立,然與唯名安立之理無違,以其為佛一切種智所建立故。凡聖雖別,安立無異故。世俗名言如何安立,一切種智亦如何安立。故佛說:「世間說有,我亦說有,世間說無,我亦說無。」佛於名言安立,不與世間相違。
  「唯分別安立名」,於此「唯」詞,有人誤認為隨處亦可安立(如自續派破斥應成派說:「唯名安立,若除名外,別無瓶之本質,如此則與無瓶之一切空處,皆可安立瓶名。」故自續派不依本質,唯依名言,彼即不能善為安立諸法),甚至誤為我是「唯分別安立名」,則不須安立名處。此皆於「唯」詞不明之過。當知「唯」詞,係遮詞,恩師教授說:「此一遮詞,依勝義理斷。凡依理斷,皆屬「無遮」(藏語「默嘎))。無明所執之實有(我自性),本來無有,故依勝義理斷,而屬「無遮」(若彼真有,則非以理所能斷盡)。自續、應成二派雖皆謂由分別安立,然自續派未說諸法唯由分別安立,應成則謂諸法唯由分別安立。多加僅此「唯」字,則於諸法自性遮破無餘,無絲毫留滯。自續派不加「唯」字(藏語「漲紮」)者,因彼雖謂瓶由分別安立過去,然尚許瓶之本體仍有自性成其為瓶顯現過來。應成派不許有如是自性,故說「唯」有分別安立。此一「唯」字遮詞,不容有絲毫自性留滯也。
  關於「唯由名言安立」之問題,絳巴妥默依師口授略書幾點要義如下:
  一、須有安立名處。諸緣具足,合於安立此名者方可安立。如繩似蛇,方安蛇名,不能於石亦安蛇名。又如有口、長、頸等各支分,始立瓶名,非於圓滿似盤者,而安立瓶名。繩乃非量立名處,瓶之立名處,乃實量立名處。此繩蛇之喻,但顯分別安立,非喻一切。以量與非量不相同故。
  二、須有安立之名言。如車一一支分非車(此易知),諸支分聚不合車形,不得名車,聚合成形(世人多執此為車),不識者不知為車。識與不識二者之對象共是一物,對象唯識者於此對象安立車名,故知此對象不過一安立名處(是安名處,即非是車)。初發明者未命名時期,雖有車形,然無車名,謂此世間無車可也(有車不始於有形之時,始於有名之時)。
  三、須順世間名言。凡聖雖別,安立無異故。世俗名言如何安立,一切種智亦如何安立。故佛說:「世間說有,我亦說有,世間說無(如虛空花、兔角、說聲是常),我亦說無。」吾人易執雖未命名,然有車形者,即為有車。此非名言境及分別境,雖佛菩薩亦不能說彼為車,以佛菩薩亦順世間名言故。亦無車之想者知者,以無車之名不能引起車想車知故。吾人今日一見即知為車者,由過去已立車名,吾人已極串習故。
  四、須知具甚深緣起義。自宗應成派許如面與境會合而生影像,此名甚深緣起。安立名處與唯分別安立名會合,雖欲此法不起,亦不可能。此不共緣起義,乃本宗特法。宗喀佛說:「決知緣起,不違害空性;決知空性,亦不違緣起,互為助伴故。」故一切法,唯有假名安立,無實自性(不依假名安立而有者,曰自性)。
【第二五五則】
  問:總說應如何抉擇明我無自性?
  答:應依四要抉擇。此為依經論,專就離一離異之理,安立補特伽羅無我。何故不依緣起之理,而專依非一非異之理?以補特伽羅我執,在未通達性空之初業行人(依緣起理,細深難解),依非一非異之理,比較容易生起空見故也。所謂空見,即補特伽羅無自性之心是。此又分二:(一)於自我生起無自性之心(即明我無自性);(二)於我所生起無自性之心(即明我所無自性)。
  初對於自我無自性之理,宜細察看,此中具四扼要:(一)決定了知所破之要(即認識障空之我執);(二)決定了知二品之要(即肯定其屬為一為異);(三)決定了知破除一品之要(即我與自性非一之理);(四)決定了知破除異品之要(即我與自性非異之理)。若能具足了知此四種扼要,則於空見,不難生起。
【第二五六則】
  問:應如何始見障真實空見之障¯¯我執?
  答:所謂「自性、自相、實有、或執實境」,皆是一事之異名。欲認識此我時,須先將所說諸障(薩迦耶見為煩惱根本之理等),融會於心,了知無餘。依據師授,須先將平常所稱之我啊我啊,執著甚牢之心仔細觀察其起執之狀,究系如何。平常所稱我啊我啊云者,即是俱生我執。若不先了知此種俱生我執起執之情狀,而欲斷執,直如無的放矢,不見敵而攻也。平常所說我啊我之想心,雖不概系俱生我執,然其中有俱生我執在內。平常我想心,可分為三:(一)不依分別心與名字安立,執我由自成之我;(二)由分別安立我名之我;(三)無上二者分別,第唯執我之我(此即由蘊所緣而生,如行曰我行,坐曰我坐……等)。此三者中,唯初者為俱生我執,是應斷之我(即空見之障);第二、為中觀行者所計之我;第三、為不假觀察之名言我(我行我坐)。若對於二三兩者,列入應斷中,則墮入斷見矣。故三者中,孰障孰非障,極宜仔細分別。又因俱生我執對於苦樂之因不具時,其相不易顯現。以是宜就吾人回想於苦樂增上之際(世人如失意、危及生命、名利增上時),同時所執我啊我啊之我想心,異常顯現時,用內心理智作細微觀察:一、我想生起之境象如何?二、我執所想之我之境象如何?三、執我之情狀又如何?如深刻注意,觀察力強,我想轉隱,而不得見。應用正知從旁靜觀默察,方能得其真相。行者於此時,利用我啊我啊之想心,作為所緣以修止(定),修時細細觀察我想之境象,與執我之情狀,則執我之情狀,即能顯現。大凡觀察此執我情況之時,對於我想之我,有時覺其在心,有時覺其在身,有時又覺其在蘊。如是諸想,皆未見障,迨至最後見身心不分,如水與乳,於此水乳不分之身心上,見其起有我想,並見其對於此我,起有由於自成之想,觀力到此,則已見俱生我執之境,亦即見到障礙空見之主體矣。再約言之,待俱生我執(即我啊我啊想心)顯現時,而看其執著之情況若何,則見我想之心,與所想之我,似有彼此之分,於是覺有獨一之我,在心想之中。復覺此心想之我,在水乳不分之身心上,與一切蘊皆不和合,而由於自成。此時當生如是一種感覺¯¯由無始至今我啊我啊之名所在,我啊我啊之想所在,今始捕獲矣。此時心生決定,知彼是空見之障。認識障空見之我執,此即第一扼要¯¯決定了知所破(或稱應破,即空見應破之障)之要。頗公說:「於此時再觀他法所生之障,更易明瞭。」若身、若山河大地,一如我想,顯然各現其自成之象。以我(著者)故鄉雅安為例,細察細察,則知房舍山河等等,皆非雅安。而於房舍山河之上,別有一為雅安名字所在,似由於自性(不依他緣而自能成立者)成立者,係屬於心,此即雅安之自性(或說自性成立之雅安)。
  復次,執障情狀,喻如中夜於室內覓柱,四方捫摩,忽然觸得,此時心中必然認為此柱,非由分別心與他緣所起,乃由此柱自成其柱,次念又必然認為此即是柱(此即是柱之此,即為柱名之所在)。初認柱由自成,即是「實有」(藏語「頓諸」),次認此即是柱,即是「實執」(藏語「頓真」)。此皆指凡夫心境,聖者則不如是也。因為行者不能認識障體,故須取譬以明之。障空見者,為執實無明,破無明必先認識其障體之情狀,即認識障體之真象,始於空見,不生顛倒。障體既明之後,再察看俱生我執,如其所執之狀之我,究竟為有為無,而以理智抉擇之,此為第一之扼要。
【第二五七則】
  問:云何肯定其(所執之狀之我)所屬為一為異?
  答:謂俱生我執所執自性成立之我,究屬一蘊,抑屬於異蘊,抑或一異均不屬,於此應細觀察。先試泛觀一切有法,不屬於一,即屬於異,斷無一異均屬之理。例如單言柱,即是一,如言柱與瓶,即是異。一即非異,異即非一,對於此理,應先生起決定信。然後回觀俱生我執所執之我,如系實有,則與蘊不是一體,必是異體。如一異均不在,必無此有法。於此生起決定,即得肯定其所屬之第二扼要¯¯決定了知二品之要。
【第二五八則】
  問:應如何決定了知自性之我與蘊非一之理(即決定破除一品之要)?
  答:謂自性之我與蘊非一。就一體方面推度,自性之我,如果與蘊屬一體,則不能與身心分而為二。如果與身為一,而身即非一。粗略言之,身為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五大合成,則我應與五大皆一;就細分言之,骨肉等地大非是我,血液等水大非是我,溫度等火大非是我,動搖等風大非是我,身內一切空隙等空大非是我(此處所為我,皆指自性成立者而言,非指普通所說之名言我。如誤名言之我,亦屬於無,則入斷見)。五大俱不是我,則身與我非一,可決定矣。如必謂身與我是一,此身壞滅時(如被焚成灰時),我亦應隨之而壞滅(我亦隨身而成灰)。由此理故,反覆推斷,則我與身非一,益得決定,無可疑矣。又如謂我與心為一,心分六識,則我亦應當如心而有六我。如謂我為一,則六識亦應如我為一,而六識實非是一。如是思維,我與心非是一,益得決定矣。此即第三扼要¯¯決定破除一品之要。
【第二五九則】
  問:應如何決定了知自性之我與蘊非異之理(即決定破除異品之要)?
  答:謂應知自性之我與蘊非異。就異體方面推度,自性之我,如果與蘊屬異,則當如瓶與柱,各有其體,不相依倚。如是則應於身心之外,有我可得,而實不然。由此則知我與蘊非異,決定無疑。此為第四扼要¯¯是為決定了知破除異品之要。
【第二六○則】
  問:依四種扼要推思後,應如何修法?
  答:如是依上四種扼要,反覆推思,則知俱生我執所執之自性我,決定為無。當把握此無我之見,以為所緣,如修止法,遠離沈掉,而專注修。
【第二六一則】
  問:說一異二品有何過失?
  答:一品之過。再細論之,如我與蘊為一,有三種障難:
  一、我與蘊為一,則蘊與我應成為一體,則吾人分別心顯現之境,應將與蘊顯現為一,而無分別也。如無分別,則所謂取蘊捨蘊之我為無矣。如無取蘊捨蘊之我,則非內道,以內道均承認有取捨蘊之我故。且如此,則蘊成為非所取者,我亦成為非能取者,如是諸過以生。此第一障也。
  二、俱生我執所執(或顯現)之我與蘊為一,則自性我應當為一。因吾人分別心,如鏡照物(分別心即俱生我執),對於自性之我及蘊同時顯現。如自性我與蘊是一,則分別心中,應將我與蘊顯現為一(蘊與我一,是事理上之一,分別心顯現之一,是顯現其為一。若顯現與事理合,則自性必為一矣)。自性既是一,則我之支分與蘊之支分,亦應無絲毫分別。此二障也。
  三、我與蘊如絲毫無別,則一補特伽羅與多我有相違過。何以故?以蘊五我應有五。如謂衹有一我,則五蘊應無絲毫分別,而成為一,亦有相違過。此三障也。
  又我與蘊既自性是一,則蘊剎那生滅,我亦應如蘊剎那生滅。如是今日之我生,昨日之我滅,明日之我生,今日之我滅,此理在一般所說名言之普通我,本亦無過。而在俱生我執所執之自性我,於此則生過矣。龍樹說:「若我如五蘊,我即為生滅。」
  又自性之我既與蘊同為剎那生滅,則行一剎那之我,與後一剎那之我,究為一為異?如先後剎那之我是一,則前一生之我,應與今生之我為一,如是則前一生之我為未死而取今蘊,即墮於常邊矣。中觀本頌說:「若天即是人,則墮於常邊。」以上皆明蘊與自性我為一之過患,由是生起蘊與我非一之決定也。
  異品之過。再細論之,如謂先後剎那之我非一是異,亦有三過:
  一、由前生之我,與今生之我,其自性各別而推尋,則前生之我,今生之我,其根性亦應各別。根性既別,則憶念宿命之說,皆成虛語。亦即甲之不能憶乙,乙之不能憶甲,何有自憶某世為某,某世又為某之說。
  二、由前生與今生之我,不相依靠之義而推尋,則自作善,不能自期福果,如是則成業果相失之過。且一切作業,皆等於無矣。如是則墮於斷邊。又未作業,亦可引果,又此生所得之果,非由前生之業所集。又甲人作業,乙人可受其果。何以故?俱不相依故。總上理由,皆明蘊與自性我為異之過患,由是生起蘊與我非異之決定也。
  三、如我與蘊是異則我與蘊當為各別,而其自性亦應各別。自性各別,則我與蘊應不相連屬,如馬之與人。如是則蘊之生住異滅四相,於我之上,應當無有,我既無此四相,則我成為常我。如成常我,則俱生我執所執之處,應不可見矣。中觀本頌說:「若我異五蘊,則非五蘊相。」不特此也,如我與蘊不相依而各別,則以蘊用為我想之心,不能生起。如不相依而亦能生起我想,則於瓶於柱,亦應生起我想。入中論說:「由此離蘊無有我,蘊外我想不能起。」
【第二六二則】
  問:由四種扼要,及如我與蘊或一或異,均有過患,應生如何結論?
  答:推爾詳之,六識總攝於身心,身心總攝於蘊,蘊不過安立之假名。如我啊我啊之想所執自性之我如有,則亦應與蘊或一或異。若與蘊非一非異,則無有此我明矣。何以故?凡是有法,不在一,必在異故也。不然,則我非蘊,如果非蘊,則又成為無為法矣。中觀本頌說:「若離身有我,是事則不然,無受而有我,而實不可得。」總如上說,我想於蘊既是非一亦非異,根據前文,應知所屬理由,一異之外,別無有有法。今認我為有法,而不在一異之內,則自性之我,決定非有法矣。是為空見生起之初門。
【第二六三則】
  問:初得空見之情狀為何?
  答:空見初起之心,喻如空室覓物,但聞人說,此中為無,尚不足信,必躬自檢尋,見外上下及牆壁空隙,皆已覓遍,而實不可得。此時自心生起此中無物之決定知。空見初起,亦復如是。總攝而言,吾人先已認定空見之障體,即是俱生我執所執之我,謂此我由自成而為實有。此時就六根五蘊身心各方一一檢尋,此自成實有之我,為在六根,為在五蘊,為在身,為在心耶?如有所在,究與六根五蘊身心為一耶?為異耶?週遍檢尋,彼六根五蘊身心一異之內,均無此自成實有之我。依據前文所屬之理,判斷此我,實屬非有。正如覓物遍於室內,皆不可得,最後,自心生起此我為無之慧,即是空見之初起。行者修習此慧,初應將俱生我執所執自性之情狀,以去尋檢,及其遍覓不得,此時內心頓起自性為無之決定慧,不由外鑠,亦正如俱生我執之執我,由於內心,不待外鑠。此種決定於內心生起時,如過去世空見習氣薄者,則如原有寶物忽然失去,生出恐慌之心;如前生空見習氣厚者,則如原失寶物,忽然尋獲,生出歡喜之心。經中說:「譬如失念人,瘋狂而跳號,已經千萬年,一旦獲正念,回憶狂叫狀,生無限羞愧。」此指空見習薄者言。
【第二六四則】
  問:建立我無自性之理據有三,合因明三法,試言其概?
  答:我無自性,其理據有三:一、所依之根本境(藏語「細)即指我,我無自性依何因而成,由何而成);二、所成之無自性義;三、能成之理據,即與蘊或一或異皆不可得之理(如執契約字據然。)由此即可通達我無自性之義。如執契約索捕,能成乃契約,所成乃取債。根本境即負債人,契約乃確證。依世俗習慣債券必須具備中證籤押等嚴密條件,對方始無可抵賴。欲使契約成為鐵證,必須具三相:一、「卻趣」(藏語義為萬法宗法性)如索捕對象,須是負債人者本人不誤,非負債者之親友;二、「吉蹺」(藏語義為隨遍同品有)如隨契約載明貸金確數,無絲毫含混;三、「墮蹺」(藏語義為反證異品無)如無契約則不能責其償還。如第二相具足,則此相具足。又如索捕有三事:一、人(負債人);二、債(有債可取);三、契約(索捕之證)。如是抉擇我有無自性,亦有三事:一、我;二、無自性成就;三、與蘊為自性成就之一體或異體,皆不可得之理據。欲使此理據,成為正確,須具三相:一、「卻趣」(方法若具此條件,決定此我與蘊不出一異,二俱無有,即三事中第一「遍是宗法性」);二、「吉蹺」(隨遍,與蘊自性成就之一體或異體,皆不可得。於此得到決定,即顯若具第二事,應有第二義「同品有」;三、「墮蹺」(依前第二條件反證決不能成立,即顯若不具第二義,即無第三義「異品無」)。
【二六五則】
  問:應成派自宗,於前後念我,雖不許自性成就,然亦許剎那生滅,且許前後念我各異,亦當如彌勒、近護非一相續,而犯此(彌勒)作業,彼(近護)受果之過。試言其理。
  答:以前後剎那之我,非自性成就,乃依蘊唯分別安立故,能成一相續。如是唯分別安立之我,以能成一相續之故,能憶宿命。此由「無自性緣起,不可思議力」,故能憶宿命。如百論釋說:「如稀酪器(即酸奶糊),鴿跡可得云云。」屋上之鳥喻前生,酪喻此生,鳥酪距離喻一相續。不須鳥來酪中,喻前生之我,不須來此世。不須酪昇至屋上,喻此生之我,不須溯回前生。而爪痕可得,喻此生能憶宿命之事能成(屋上有鳥,爪痕印酪,此是法性)。
  如問:此生之我,是否由前生而來,往後生而去?又是否有由前生到此生,又由此生往後生之我耶?又前生之我,是否已滅,方到此生耶?又前生之我與此生之我是一是異?如是種種問難,審諦思維,極開理智。總之,當知若是蘊與我為自性成就之我,則每一問題,均成相違。若知非自性成就,乃依蘊唯分別安立故,則無相違之過。
  又如外道蓄意難佛,問我與世間為常為無常?佛觀其蓄意,乃其根器,不堪瞭解無我(依中觀無自性成就之我,依蘊唯分別假名安立故,離常斷二邊),不為記別,不作答復。若說為常,恐愈增其執;若說為無常,恐彼生邪執;若說俱非,由彼不瞭解無我義,不堪承受內道說。佛具一切種智,佛知答彼不能作利益,故不作答。稱為十四不可記。若求不墮彼見,則憶念宿命時,須知總念為我,不加時處、自性之簡別也。但於總我,憶念昔如何,不作此時此地此種自性,如佛現時佛身等差別而念。如佛說我於爾時為月光王,此所謂我,非定指成佛時之補特伽羅(此乃特殊之我),乃泛指共通之我,依我總名而念我。如在金剛地成佛時之我,或在鹿野苑說法時之我,此種皆特殊之我,非共通總我。憶宿命時不能憶及特殊我而憶念,否則墮依前際四惡見之常見。如念我昨日在某處喫飯,不能說今日此地之我,昨日在某處喫飯。因昨日在某處喫飯時,今日此地之我,尚無有故。若今日之我,昨日已有則成常我。昨日之我,今日已無,如孩提之我,現在已無,而能憶念者,以總說我通現在過去皆有故。世俗名言之我,由昨日而來,向未來而去(否則即成斷見)。然若加以今日之特殊限制,則系新生,則為昨日所無。若執我與蘊是自性成就之一體(異體過失如前所說),則說我於過去曾為某某之宿命憶念,則不合量。與前加限制之特殊我,昔為某某者鞭過相同。若說我昔為天(我今為人),則應天即是人,人即是天。若如是者,則一眾生應成六趣。
【第二六六則】
  問:應如何明我所無自性?
  答:欲知我所無自性之理,先須認明我所所執之情形。我所所執,仍不外實有。凡於種種受用,起自性所成之實有想,而執著之,即我所執也。即我所身見認為自性成立之我,如眼耳等執其為我所受用之工具,此即我所執之情狀。於此情狀,既先認明,則於此情狀之上,就眼耳等察看,究竟眼能見之我,耳能聽之我,有無自性。仍依前文四扼要,暫將此自性之我,存諸心中不忘。從第一扼要,次第推尋,就身尋,就心尋,就一異尋,皆無所得,則知自性之我為無。亦即俱生我執所執之我為無。思至於此,則頓知眼耳等能視聽之我為無。蓋由上諸種思維,於俱生我執所執之我,知其為無自性,亦即能於我所執之我,知其為無。譬如石女兒知其為無,則其眼耳等之為無,不待問矣。中觀本頌說:「若無有我者,則無有我所。」故說如是自性我既無,自性我所更無有。
【第二六七則】
  問:如何明如幻義?
  答:如幻義有二:一、勝義諦如幻。謂但可言有,而非實有。即其本體,無一毫自性成立。雖能以現量通達,尋其實義,無有一塵許自性可得,故說如幻。二、現相如幻。謂體性雖空,而顯現可見。無始以來,諸世俗諦,本來是空。然有不能遮止之世俗名言量顯現,如幻師所幻之幻象幻馬。所謂空者,即空其幻象幻馬上之真實象馬執(空者,如在曠野不見房舍,謂房舍空,即說是曠野中無房舍),然幻象幻馬顯現之形像,吾人得見。此不能遮,亦不必遮,此種世俗顯現,不算顛倒。如於無實有而見為實有,即是顛倒。因不了知其為本空,顯現為有之幻有故。以具本空與顯現為有之二分,故謂見之如幻。二諦如幻之理,非是各異,乃是融通。今茲所說,乃就後者世俗名言中,僅顯而成之一分而言(藏語「躺漲住巴」,謂僅就其顯現,內心即知為有。此與唯分別安立之義相似)。至若龜毛兔角,即此顯現,亦畢竟無。故雙具世俗名言量有,及自性本空之二義,方稱如幻。龜毛兔角雖有自性本空之義,然不具世俗名言量有之義(僅具顛倒見其為有),故不具如幻義。龜毛兔角,具無自性之義,甚易瞭解,然僅法無我粗分,非是如幻空性。有顯現不能如幻而空,乃勝義諦(佛境界)。因佛乃現量,所見皆不顛倒。現量所見為有,即當如其所有,不能空之為無(有顯現如幻而空,乃世俗諦,此十地菩薩以下境界)。世俗現量所顯現,不能如其所顯現而成,反顯為空,因世俗所顯是實有故。今茲所說乃就世俗諦而言,須具世俗量顯現,同時以理智知自性本空之二分,方能心中現起如幻之義。龜毛兔角石女兒不具世俗量顯現,縱許內心顛倒顯現,然其畢竟無義,亦與當體以理智知其自性本空之義不合,故不能現起如幻之義。
  證空性之前,其空性比量智於無自性之理,瞭解較深,力量較強,而於顯現之義,不甚通達,力量較弱,所見皆為空無之境,不能現起如幻之義。須迴心住念,於補特伽羅及色聲等世俗名言之境,此時心中所見色等,正是如幻,且能知其無有諦實。凡夫於所顯現,同時生起彼是諦實之執,不能現起如幻之義。然通達如幻義,乃絕不可少。如阿羅漢入空性定,此時正修智能資糧;從空性定起,一切後得智中,所見一切皆作如幻觀,以修福德資糧。具足此二資糧方得勝果。即世俗凡夫略知如幻義,亦可少受欺騙。若知諸法如幻,即能遮止執實之心,於貪瞋諸惑,及諸業行,皆得不起。成佛事業,亦無不由知如幻義而得。菩薩為利一切有情,而願成佛,亦當具此二分,即等持與後得。前者是智慧資糧,後者是福德資糧。惟住空定,不能直趣佛果,及得清淨涅槃,以佛須具證色法二身故。法身色身二果,乃由等持及後得二因而得故。
  依此世俗名言量所顯現之人或天,於其所顯現之部份上,安立為補特伽羅。云何安立?謂僅此顯現,當體一見之下而安立。若不達此理,別尋一補特伽羅,此為執有自性成就之我,不應正理。於彼人法等本體自性成就,雖下至塵許,亦不可得。然能觀所觀如幻一切作用,皆能成就無違。龍樹說:「於何不堪空性義,彼因不堪緣起因。」若不具顯現義,則於天於人不能安立為補特伽羅,色聲等法,不能安立為法。若不了知於唯顯現上,由分別心安立天人色聲等,而以尋伺差別,別尋一自性成就之人法等,即與緣起之理不合。以如前用一異理抉擇,見多過失故。於一切法無自性,若誤認為一切法無,即墮斷空。過去藏中說一切法,非有非無,即是斷空。如是斷空,一切緣起作用皆不能成。由具本空顯現二義之如幻觀,不墮斷空。此又非「心所作空」,亦非「一分空」,乃二諦圓融之空。空如幻與顯現如幻,互不相違,且為助伴。由顯現如幻,愈知空如幻,由空如幻,愈知顯現如幻。由此理趣,方能遠離二邊,現證空性,而趣清淨解脫道。歷代大德,勤勵精修,皆為證此無倒空見。然有如理獲得,能契合龍樹、月稱深意者,亦有不能者。故於現空雙具之如幻義,應審諦思維。譬如種子生苗,種子與苗,雖唯分別安立,無自性成就,如是稱之為空,然有種子生苗因果成立。如是眼見色等亦然。
【第二六八則】
  問:有說:「空性離言離想,任何念想,皆不能修。」此說是否應理?
  答:彼等誤解經中現證空性者,其所通達之境,為不可言說,不可想象之義。喻如空中鳥跡,非可言喻,縱能所擬而說,問者亦不能想象。又如食糖僅可知甜味,問究竟如何為甜,亦不能形容,但可令其自嘗即知,即此說為不可思議。若說空性義,不可思議,則佛廣說般若經等,為無意義矣。故知空性非不可說,且可廣說。諸上根利智取佛所說空性義,依之抉擇觀察,練磨修習。如是思維,方能對治自性實有之執。若不抉擇思維,籠統而修,正是作自性實有之修習,豈能摧毀自性實有之執耶?
【第二六九則】
  問:云何為「心所作空」、「一分空」、「無義空」等?
  答:二諦圓融之空,非「心所造作」。如瓶一顯現之下,於二諦中皆自性空。應成派許外境有,唯識師則說,顯現為有色等是無。如是之外境空,乃由唯識師懷宗見之心,造作為空。此空不能移之於心,故又是「一分空」。以其空性不能遍一切法故。諸法無始以來,本如是空,如自弟兄睽隔多年,乍見之下,初不相識,問訊之後,忽然知曉,頓生慚愧。通達空性之時,亦有如是感覺。謂於瓶等諸法本自性空,何以一向不知耶?心所作空則不然,彼本自不空,強認為空。此如誤執途人,強敘雁行,寧為合理!修習之而不能對治諸惑業者,稱「無義空」。又別有非所知空,此等皆由誤認「應斷」所致。任何亦不作意而修空性,此即「無義空」,或斷空所攝。
【第二七○則】
  問:或說空性非心境,非所知境,是否應理?
  答:入行論說:「勝義非心所行境」。因彼等不善解此密意,遂謂空性非所知境。彼等不知依勝義觀察空性,乃可了知境,否則空性即不能抉擇其為正淨與否。空性如非心性,應如龜毛兔角(雖是空無),非現比二量所能得故。彼說空性超過言說、尋思境界,如是則空性不可修。若謂空性不可修,則諸菩薩於修諸道時,無所取,無所證,無所通達,不能圓滿智慧資糧,終不能得無上佛果矣。四加行修三種智:一切智、道智、根本智。一切智即於一切法空性境上而修。佛具一切種智,行者以一切種智為境而修。若空性境非所知境,則無法身。般若經中多半說八現證,如依彼說,則亦無因矣。般若分二分:一分顯說空性,一分隱說八現證(菩提道次第即說此分)。
【第二七一則】
  問:若了知影像等如現而空,即是了達彼等無自性者,則異生既已現證,應成聖者?若非達無性,則彼如何能作無自性之喻耶?
  答:疑問要點:若影像如其顯現而非實有,是否為影像之法性?若非法性,則瓶之顯現,不能如其顯現而實有,亦非瓶之法性矣。答:瓶隨所顯現決定空,此是空性(法性空)。鏡中顯現瓶之影像,非如所顯現而有,此非法性空。鏡中影像,乃就世間易知普通傳稱所共許假與非假之差別,而引為喻,非謂空性即是如是。如是推之幻事亦然,幻象幻馬不能如其所幻現,而有真實象馬,亦非幻事法性(空性)。故知影像、幻事等,皆非無自性義決定,應當別尋他種無自性喻(以同喻不可得故)。影像等或已不堪為無自性者,然可堪為無自性喻。如四百論云:「隨見一法者,即說見一切。」以一法空性,即一切法空性。如見瓶之一法無自性者,亦可說於餘柱等諸法,皆見無自性。何以故?一法性空,與諸法性空所依之境,雖有不同(瓶柱不同),而空性義體相同故。喻如桌上置三容器:一碗、一瓶、一缽,碗中之空、瓶中之空、缽中之空,雖然碗、瓶、缽等有異,而三器中空,等無差別。如是桌柱等無自性義,與補特伽羅無自性義亦然。然不能說,碗中之空(中),瓶缽具有。僅有如是差別而已。至於其無著無礙之義,則彼此相同。如是桌、柱、補特伽羅,遮破實有之義,亦彼此相同。故說:「以一切法空性,即一切空性。」意說桌、柱等空所依境有差別,然不說餘法空性與桌柱有差別,故可說見一法無自性,即見一切法無自性。若不如是解者,有通達人無我,同時即通達法無我之過失(即無先後通達人法無我次弟之過患)。且亦不須舉世間易了之影像等為喻為。故但能說空性義相同。如說碗、瓶、缽中之虛空,其無著無礙之義相同,不能說碗中之虛空,即瓶缽中之虛空,不能說桌之空性,即柱之空性。以桌之空性,乃依桌所顯之特法,否則不當依桌,而有桌之空性。宗喀巴大師在引前四百論後解釋說:「通達一法空性之見者,即能通達一切法之空性。」此釋重在一「能」字。謂由影像比喻,亦有通達補特伽羅無自性之可能,由通達一法無自性,亦有通達一切法無自性之可能。非謂通達一法無自性,同時即能通達一切法無自性也。又通達影像空無形質,於執影像有自性之實執境,全不妨害。既未破實執之境,亦必不能通達影像無自性之空性,以彼尚執影像是真實影像故。此中有兩要點:一、知影像非實本質,非是通達影像空性;二、然可引為色聲等無自性之比喻。以是當知通達幻事空無,象馬及夢境事空無所見之物,皆非已得通達如幻如夢之中觀止見。須具現空二分,方是如幻中觀見。或問:影像無自性與色等無自性,其雖通達相等,何以引影像為喻,以證色等無自性耶?須知取彼等為喻者,是因彼等無自性較色聲等法,容易通達。菩提道次第廣論以影像與色聲等法性比較,前者稍易了知,故引為喻,廣論為唯識以下諸宗所說,故就世俗易知為喻。道次第略論系為已通達中觀見,知影像無自性,而未通達色聲等無自性而說,此義較深。本宗須於所引譬喻,先通達其無自性,然後以之為例,推之色聲等法,亦通達其無自性。須有如是先後次第。四百論所說:「以一法空,即一切法空。」又說:「隨何有情,於一法通達空性,由此亦通達一切法空性。」是說用心進觀餘法,是否皆能通達也。
  幻馬是有,容貌影像是有(雖非真容,然其影像是有),夢中之人是有(雖非真人,然彼是有),定中所現瓶衣亦是有,此等皆於俗諦名言中有。須通達者,乃知此有之幻馬無自性,即是幻馬之空性。鏡中影、夢中人、定中瓶衣亦然,須通達其有而無自性。若謂幻馬為無,則圖畫之馬,或泥塑之馬,皆非真馬,亦應是無,即與世俗名言不合。如夢與如幻義雖微異,然其無自性義則一,故於了義經論所說如幻如夢之道理,尤當善學。不遮顯現而達其自性本空,心中先通達顯現之空性,同時又能安立顯現無違。如是理智即為本宗不共見。「如幻法」不易通達之難處,即在此現空雙運。餘宗或能安立現,而不能安立空,即墮常見;或能安立空,而不能安立現,即墮斷見。
  凡夫於諸顯現,則如所顯現,而執為實有;佛隨所現而達為空;十地菩薩以下,大悲心所緣境為受苦眾生,仍為實有顯現,不過十地菩薩不執其為實有而已。實有自性成就,尚可以理遮破,實有顯現,不能以理遮破,十地菩薩尚有此種微細無明習氣(即微細所知障),故不能遮。十地菩薩尚有細分二現執,非佛不能斷此些微之顛倒因故。故佛無實有顯現,僅有世俗名言顯現;十地以下見世俗名言顯現,與實有顯現和合;凡夫則一切顯現皆實有顯現。
【第二七二則】
  問:試言相似現為幻之理,及舉相似如幻之例。
  答:相似如幻者:謂一類於有應斷界限(應斷界限,謂不須分別安立於彼,而彼自能成就之實有成就法,須先於此,善能了知),未能善知,只知以理分析(彼亦知以一異理分析),觀於理析除(一異二中皆無)。或觀瓶口、瓶腹、瓶底、瓶中皆非是瓶,如是見瓶為無;又回觀自我與蘊,為一為異,或觀頸、目、手、足皆非是有。若說我無,又恐墮斷,於是不執是有是無,不論為是為非。次覺現境杳茫無實,似於空中現不可觸摩之相,彼等遂以為已見如幻之理。實非如是。其過患在不知自性有、名言有及自性無、名言無之分別,而混淆為一。如是修空,乃壞滅緣起之空。
  舉例而言,或據凡有所執,即非空見之言,謂應不執有,不執無,一無所執,方是修空。如是熏修時久,即見牆壁杳茫,如煙如霧,或能見牆外物,或即此身能穿過牆壁,遂謂已證空性。或以任何不作意而修空,或以無分別而修空,凡此等等,皆非如幻義。彼之所修所證,不惟非善,且有過患。如是修證者,因彼不善分別自性有無,與世俗有無,遂將世俗一切有無,並皆遮斷,乃壞緣起之斷空。彼將瓶之自性有(此應遮破者),與瓶之有(此名言有,不應空者),混而為一,一併破除,故其最大過患,在壞緣起。
【第二七三則】
  問:宗咯巴大師說:「彼等所引現之如煙霧相,非如幻之理,此種境界,實無所難,其所難者,謂能了達遮一切之法自性成就,而又能決定安立無自性之補特伽羅作業受果等,毫無錯亂之二事並立者是也。」試言其要。
  答:或問:吾人亦不少聞中觀宗義,何以不能見牆壁如煙霧?應知雖不少聞者亦須領悟生起聞慧,於人我以理智觀察分析,最初感覺有人我不能獨立存立之境界,覺其分支,無少分而能存在。於是心中忽然生起一切皆無之感覺,遂覺山川人物,皆如煙霧。然此非顯現如幻之境界,亦非甚難(自宗咯巴大師觀之,此不甚難。然以吾人觀之,則甚難,因吾人尚不能知其自性無少許存在故)。其最難者,乃在證得甚深離諸戲論之光明心。此心雖可證可得,然向人說極不易得解之人。此處所說之現空雙運,如幻理為甚難。藏語「啥漲」義為「最少際」。謂能安立此二事(現空二事)無違者,寥若辰星。能遮一切法之自性成就,而通達無自性,此事雖難,然尚為最難中之較易者。印度一切賢聖同聲讚歎應成派者,即在其能善巧安立二事.即往昔天竺能善巧安立現空二事者,如龍樹、提婆、寂天、佛護、月稱、燃燈智阿底俠等亦寥寥可數。而在藏中尤少。中觀自續派以下各宗皆不能雙立二事。於緣起、性空二事,皆顧此失彼。自續派說:「若一切法無自性者,則此言亦當無自性,亦應不能成立一切法無自性。」其過在不能辨無與無自性之差別,故彼等獲得緣起事,而失卻性空事也。但此事亦非易,即應成派諸師,初獲得如幻見時,先證得空性,彼等空性力強,於顯現緣起之力,則漸微弱,須於後得時,迅即尋覓緣起顯現令其增長。迨緣起力強,而通達空性之力,又漸微劣。如是輾轉反覆修習,方能如衡兩端,無稍低昂,方能巧安立此現空雙運,而後通達無倒如幻之理。是謂能得般若經中佛之密意所在之清淨正見。
  幻師幻現象馬,幻師自己心中知其無真實成就,能將真實象馬空卻。然如其所空之象馬,能有鬥殺等事。如是於補特伽羅,將其人我遮破淨盡,於如是之空,有所決定,即能於無自性之補特伽羅上,安立造業受果等諸作用。是謂於現空雙具之如幻理趣,深生定解(心中無少不樂忍受之念,方為深生定解)。故須達諸法如水月幻事,而又能安立緣起作用。宗咯巴大師道之三要說:「顯現無惑緣起性,決定如理之性空,何時若見二各別,爾時仍未了佛意。」菩提道次第說:「故以觀真實性之正理(勝義理智),研尋生等(觀察苗芽其自性成就之生等),無所得者,是破有自性之生等,非破一切生滅。」故自性補特伽羅,不能容忍勝義理智觀察,若加觀察,則無生滅可得。然非見無生滅。若謂見無生滅,則與量不合。菩提道次第說:「若破一切生者,則同兔角石女兒等作用之空。」謂犀角、牛角皆有事實作用,兔角則無,若遮破補特伽羅,則遮斷事用,不能顯現如幻。故又云:「便無現象如幻之緣起作用,成大過失。」遮破自性之後,尚餘唯名安立,即唯餘顯現如幻。如四百論釋說:「如實見緣起者,是見如幻,非如石女兒。」此謂於人我法顯現見其如幻,不是見石女兒之全無。空性理智,乃破實有自性生滅,非破一切生滅諸相。以此之故,週遍思考於諸法上(以空性正理,週遍思考其有無自性),諸法自性皆不成就,唯餘諸法如幻之義,此非過失;若執顯現如幻為自性實有成就,則為過失矣。勝義理智專在尋求自性之有無,世俗有無,非其尋求目標,未嘗週遍思擇,故雖不見亦不遮止。若勝義理智尋求俗諦不可得,由此俗諦之量,不能成就,即不能顯現如幻之理。以勝義理智不遮世俗,故與世俗之有,不相違反。雖勝義理智境中無俗諦,然彼破除自性之後,心中自有如幻俗諦現起。如幻師見自所幻象馬然,心中知其無自性,而有幻似象馬宛然現前。
【第二七四則】
  問:三摩地王經說:「三有眾生皆如夢,此中無生亦無死,有情人命不可得,諸法如沬及芭蕉,亦如幻事與空電,等同水月及陽焰,無人從此世間沒,而更往生餘世間,然所造業終不失,黑白亦各熟其果。」應如何正解?
  答:「三有眾生皆如夢。」謂三有眾生,雖現似有真實生死,然實無自性生死。「此中無生亦無死。」此就勝義而言,無自性生死。「有情(總)人(別)命(識之所依曰命)不可得。」謂以勝義理智觀察皆不可得。「諸法如沬(雖現似塊然一物,而實不堅牢,稍遇違緣,即行銷滅)及芭蕉。」芭蕉層層剝落,而無實心可得。「亦如幻事與空電。」幻事喻雖現似種種諸相,然非自性實有。空電喻暫時顯象而不常。「等同水月」,謂前生如在天上之月,此生如水中月影,天上之月,不入水中,喻前生之我,不來今世(非謂總我)。「及陽焰」。陽焰如水,似可受用,而實無可受用之水。世間有情,雖現似有受等事,而實不可得。「無人從此世間沒,而更往生餘世間(如前水月喻),然所造業終不失,黑白亦各熟其果。」如此生之特定一人(如一比丘),渡河仍為一比丘,死此生彼,則不如是,但業果不失。如前屋鴿爪痕之喻,此緣起不可思議力之所致。造業者雖不親往受果之處(業亦不往),而業不消失,果自成熟,是謂業果不可思議。業乃有為法,剎那生滅,但業雖已壞,仍有壞業之流。此應成派不共法。喻如燈滅,餘宗列入無為(未滅時有為攝),應成派則不然,仍列入有為。謂燈之滅,由於油幹炷燼,眾緣所作,故是有為,餘宗有許人死無為法攝者。本宗說,生緣老死,死是有為法,故說業壞有為法攝。如是之壞業,可以生果。問:業果或有間千百劫,此業亦是否存在千百劫耶?若云存在,業應是常。應成派說:業不存在。果何熟耶?答:業之壞因其流不斷,以此增上力故,果能成熟。造業之補特伽羅,其流不斷,故能受果。此說以觀其真實義正理,善推求時,雖無生死補特伽羅可得,然如幻諸法,亦能出生黑白業果。
【第二七五則】
  問:依何方便現無倒如幻?依師教授應如何瞭解此中「現空雙合」之理趣?
  答:應知幻師眼見幻象馬,同時以意決定為假,此二條件缺一不可。觀幻者,僅具眼見之一種心,而不具決定為假之意。如是欲於心中現起補特伽羅如幻之理,須現空雙具。空,須以勝義理智抉擇補特伽羅自性之有無,而達其本空;現,則依世俗名言量顯現境。平常多顧此失彼,然真起如幻時,僅依世俗名言量而顯現(僅依此一分)。以於自性本空之義,先已獲得決定知故。「此要先於定中,觀實執境,如同虛空,修此空性。」修如虛空空性時,遮止下至塵微實有之執,此時唯證空性,不能現起如幻。「後出定時,觀諸現相,則能見後得如幻之空性。」此在藏語為「勒杜聳」,意謂入於要點。於後得時為令不忘失緣起事用故,取世俗名言諸境,於心練磨,觀其如幻,方能現空雙具。當正住空性定時,一切世俗諦皆不顯現,彼時所了達者,僅系遮破自性後,所餘如虛空無礙著之空性;於出定所見,僅餘唯名安立之山河大地人非人等。於是即於此唯名安立之山川人物,與業果作用等,不相違反之理,取於心中練磨而修如幻。若已趣入於如虛空空性定之要道中,起座後隨所顯現,即能現起如幻。此如座中修死無常觀得力,則放座後即可得用。故修空時能趣入要道,起座後即能隨所顯現,見其如幻。且由通達無自性之力,一切緣起業果事用,如法畢顯。並於一切有部所許之實有諸法,皆能任運見其皆非實有。於自性有無一異門,以理智觀察,於無自性,生起決定,是謂初得空見。多次觀察,其力猛利,於出定後,顯現如幻。僅此方便,更無餘法。
  世俗名言量之有無,凡夫早已獲得決定,知其為有,唯自性之有無,未嘗通達。故須以理智由一異門,多次觀察。未得定之凡夫有情不知如幻,地上菩薩從空性定起,於一切諸法,任運見其如幻。地前菩薩從空性定起,須勵力方能現起如幻。未得定者,即依此段師教修習,先多次觀察自性有無,生起猛利決定之後,雖未得定,亦能現起如幻。此段即為未得定者,開示修習之方便。「以此於禮拜繞佛等時,亦當如前觀察,以彼定力,攝持學習如幻空義。於此空中,修一切行。如是修已,略憶正見,亦能起諸行如幻也。求此定解之理,簡要言之,先當善知如前所說正理之所破,了知自身無明如何執有自性。次觀彼自性,不出一異,諦思二品,所有過失後,當引生堅固定解,知補特伽羅全無自性。既於空品,多次修習已,此時雖合理之緣起,亦不思維,勿疑如此,或謂斷空。次當思維緣起品義,謂令心中「現起不可遮止之補特伽羅名言,即安立彼為造業者與受果者。」雖現似實有,而實無自性,此不能遮,故安立造業受果能成。「於無自性中,成立緣起之理(性空緣起,彼此相依),皆當善獲定解也。」難解處在此,精要處亦在此。不墮常斷二邊,方於中道有所瞭解,方得稱為中觀者。餘或了達無自性,然於業果緣起瞭解之力轉弱,甚或禮拜繞佛等善行,亦漸減退。應於得自性本空之通達後,於緣起業果較前尤為深生信解。行人之「見」雖在內心不可得見,然觀其行為,亦甚易知。若其止惡修善較前清淨精勤,則其人之見,難可非議;若自命為通達空性,已預中觀者行列,而於惡行,猶恣所欲為,實為未得中觀之相.彼汲汲於善,唯曰不足者,以其通達空性之量愈大,則見緣起業果無惑之理愈強。如入中論說:「如說如彼等獲得空見,由此隨生諸功德。」
  此等理趣,皆由宗咯巴大師始行開顯,現空雙運,見行相應,皆至精微!大師之前,久已隱晦不彰。「若覺彼二相違時,當取影像等喻,思維不相違之理。」彼二謂現空。影像雖所現容顏本空,然有顯現無違。容顏之影像,雖於容顏本空,然影像剎那生滅無違。形鏡為緣影像即生,緣缺則滅,此不能遮。影像於形貌雖空,然生滅作用仍有。影像於形貌本空,與補特伽羅自性本空相等,影像之生滅能成,與補特伽羅之生滅能成相等。影像現空雙合之理者,其空分謂影像空其形貌;其現分謂形貌合時則生,離時則滅。影像之剎那生滅,即其現分。如是補特伽羅之自性空時,即補特伽羅之空分;補特伽羅之生滅,即補特伽羅之現分。是一補特伽羅,即雙具現空二分。此段師教要義,先說空,次說現,次說現空雙合,後說若現空二分相違時,應取影像要義。
【第二七六則】
  問:於破除人法二我執之方便中,何故先破除人我,並以一異理據而為破除;次破除法我,以緣起理據而為破除?並試說緣起三理之要義。
  答:人法二無我之空性,並無粗細品類之分別,而先說人無我者,以抉擇之有法(補特伽羅),較其餘諸法為易了知故。抉擇無自性一異,以一異之理,初業有情易了知、易決定故(如其應先了知一異理)。見了知後,同加餘理(緣起因)更為圓滿。「施設補特伽羅之五蘊,與地等六界,眼等六處名法,彼自性空即法無我。」補特伽羅亦是法中之一(法總攝有為無為)。就人法相對而言,特指法。先分諸法為有色(有方分)與非色(心所作,非時分)。若如其執著而實有,應以一異之理,如前觀察,而了達其無自性,即是法性。如是觀察,方為如理。以觀心而言,捨是而觀,心從何來,至何而往,往何而去,此種觀心之法,皆非如理觀察,徒勞無益!此如經(應如是觀察而破者,亦諸經意旨)說:「如汝知我想,如是觀諸法。」汝指瑜伽行者。於補特伽羅上,如何觀察執著實有之顛倒想,對於蘊等(法我),亦應如是而知。此頌謂依經教可據證人無我之理,以證法無我。餘六界、六處皆可分有色、非有色二類,仿此而破。以前未說之理者,分二:一、示緣起(無自性)之因(餘理尚不止此緣起,如破四生皆是);二、以彼(謂緣起理)及前理(一異),成立無為亦無諦實。
  一、示緣起之理據。緣起與諦實正相違,故可分為與緣起理據相違而知,及不與緣起理據相違而知之二類。如海慧問經說:「若法因緣生,是即無自性。」次句乃宗,其理據即第一句。如說:「苗芽無自性(宗),依緣生故(因)。」此以緣起因破除自性。無熱惱龍王問經亦說:「若從緣生即不生,其中無有自性生。若法依緣即說空,知空即是不放逸。」初句「若從」二字,乃有為法,「緣生」二字,乃相因,「即不生」三字乃宗(宗之能別)。次句釋宗中之無生,乃無自性生,標出「應斷」差別。三句乃總說緣起即性空義。誰即有法,若從緣者,過去諸佛即說彼為空。四句,說瑜伽者,若依緣起之因相而達空性者,佛即贊彼為不放逸之勤修瑜伽行者。「初句說不生之義,第二句釋其無自性生,是於破生,須加簡別。明句論引楞伽經說:「我依自性不生密意,說一切法無自性生。」恐見經說無生,未加簡別,便執凡說無生,一切皆無。故佛自釋諸經密意,說無自性生。」如般若心經亦因無自性生,而說一切法無,無色、無受等,謂色無自性,受無自性也。佛恐未世誤解緣生即無生,以為無世俗名言之生,故於次句自釋為無自性生。月稱中論釋中,亦恐於未別立應破之無生諸語,執為一切皆無,故取佛經密意,釋為無自性生之義也(如心經說五蘊皆空,自續派以為未別立應破,彼即釋為無實事之色受等)。「第三句說凡依仗緣起而生者,即自性空(說自性空即緣起義),故自性空是緣起義,非生滅作用空義。自性空方顯緣起義,非唯破生,即是自性空,亦非破生即是緣起。玩味經中第三句,自知緣起即自性空義,自性空即緣起義。此非初業有情所能了知,乃已獲得甚深中觀者,內心所現之境。緣起即性空義,不可釋為世俗諦即勝義諦,又不可釋為瞭解緣起義,即為瞭解性空義。緣起之義,有釋為一法立名處,謂依自己應具之支分而成;或釋為依因與緣而生起。此二皆緣起義,非緣起之名言。如已知瓶之自性空,然尚不能安立瓶之安名處,由觀待其支分而成(不知其即是緣起之理)。如前所說,現空雙合,有了達空而不能了達現者,意謂達空性者,不必了緣起。亦有了緣起,而不達空者,如知苗芽依水、土、種子等諸緣而生。吾等凡夫皆然,然不能知苗芽性空。緣起最難安立,若說緣起即性空,則一切穿衣喫飯皆是空矣。故說緣起即性空義,性空即緣起義者,乃已得中觀清淨見之行者,於空性已得決定,由此力故,彼能引生緣起決定。於緣起所得決定知,能引生空性決定。二者互為助伴。心中決定緣起,則空性同時顯現;心中決定空性,則緣起同時顯現。
  又經論中皆稱讚緣起因,如無熱惱龍王請問經說:「智者依於緣起法,永不依於諸邊見。」如此之緣起因,謂了知自性成就,其性本空之緣起因,佛極讚歎!若未圓滿達緣生,尚難免不墮入於邊執。若如實達緣起,即永不依邊見之義。入中論說:「以何緣故,一切諸法,依其自身,各各應具之因緣,無謬生起?由說諸法依緣生,非諸分別能觀察,是故以此緣起理,能破一切惡見網。」首句設問,次句答:緣起因故。故於四邊生上(執四邊生而分別)分別觀察為不可能(觀察不出,何以故?緣起因故)。故此緣起理智,能斷自、它、共、無因生等諸惡見網(其它之理,皆不能斷此諸惡見網)。故緣起理是斷「斷」、「常」等見之王。「此即龍樹師徒無上勝法。」(謂能斷惡見網之緣起理)
  「故當略說緣起道理」:(即抉擇法無我之理之一)「中觀」,梵語「麻底麻噶」,意謂遠離常、斷二邊而顯中。能障中見之險處,主要有二:(一)、常見及增益見。緣執實境而生執常之見,雖不明瞭真實之相,然執實有即是不變,可以說為執有常性。增益見,謂自性本非實有,增益為有(常見謂見為常,常邊謂常之一邊,二者微異)。(二)、未合量之應斷分(謂遮破不合量而太過)。謂遮破太過,而不能引生決定因果之諸宗(彼等亦自許為中觀,然不能引生決定因果緣起)。彼等因遮破太過。於一切有,無論彼此、是非、自他業果,皆不能執。故說業果皆非有之斷見及損減見(即誹謗見,謗無因果)。自續、唯識、經部、有部皆墮入常見險處,彼等誤解無我空性,於修空性之應遮分,破除不盡。而過去藏中一類學者,則又破除太過,墮入斷見。自續派以下由其宗見,於彼心中造作一種「應破」;諸斷見者則以一切法為「應破」。故二者皆於「應破」認識不清,皆由不能辨別自性之有與名言之有。能辨此者,唯應成派也。依共通說,執諸法實有為常見,撥諸法無為斷見。本宗(中觀諸論及宗咯巴大師論中)特別提出無自性。因自續派以下,皆誤認自性有與一般名言之有為一,故墮入於常。過去藏中,又多將一切法,均列入「應破分」,又將一如法「無自性」誤混為一般名言之無,而墮入於斷。此二須由緣起理據(有是因,生是果之因相),成立無自性之宗,方能斷除。如影像依容鏡等緣而生,故影像無容貌自性(即影像非自性容貌)。推之苗芽亦然。若有自性苗芽,即不須待水、土等緣,此是緣起理粗分。應說苗芽生起作用,與種子破壞之作用,二者同時相合,而生苗芽。無明行等,亦復如是。故知緣起因,須三條件:一、會合,二、依靠,三、安立。亦稱為聚合緣起(茲所說者)、依靠緣起、安立緣起。
  第一、依生緣聚合成而生起。由此緣起因,知其無自性,是聚合緣起。苗芽依種子等生緣之作用聚合而生起,行等亦依其生緣之作用聚合而生起。故說有自性、自相為不合理。凡內道各派即一切有部亦然,皆說此種聚合緣起。
  第二、須觀待支分而有。由此緣起因,知其無自性,為依靠緣起。如瓶等亦須診其自身之支分而在,即與自能自在之義相違。自能自立即不依它。生基論說:「如堅箸然,欲其直立不倒,須另以物支持。」此即不能自能自立之相。故知苗芽無自體,即第二依靠緣起。
  第三、依自積聚而施設安立。由此緣起因,成立無自性,是為安立緣起,或稱施設緣起。唯識師說:苗芽乃「信汪」(藏語義為他自在、他力、依他起。許「信汪」即不許「浪汪」。「浪汪」藏語義為自在、自力)而又許為有自性(彼許如具顯現而有)。故自相違。自宗說見苗芽時,不關係於唯分別安立,而執有苗芽,是為有自在(謂自能自在即自性)。四百論成立此無自在宗,為未達性空緣起之人而立(即自續派以下諸人)。或問:依因與緣即無自在(依他起性),雖一切有部亦如是說,何須再成?須知此處所成立之無自在,乃應成派之不共者。謂依唯分別安立,須無自性成就。是為第三安立緣起。
  上述緣起之三條件,總稱緣起三理。於中有粗細,與共不共之差別。此據梵語音義「桑母巴打耶」,具有「聚」及「依」及「依而施設」之三義。依而施設之緣起為最細,乃不共者,為月稱的開顯(最細)。觀待支分而有(雖微塵許亦須觀待其自有支分而有),乃自續派所許之緣起(較粗)。因緣和合之緣起,乃唯識、經部、有部共許(此為最粗,但攝有為,不遍無為,遍有廣狹)。依而施設之緣起,乃應成派獨創。上三宗喀巴大師略攝為二,即共與不共。依而施設之緣起為不共;觀待支分,與因緣和合攝為共之一種。無論瓶等或依其因緣支分而生,或依其積聚唯分別安立而生,皆無自性成就之異或一。若一則補特伽羅之能所取,及諸法之能所作,皆應成一;若異則如牛馬互不相關,而破其相依(或依其因緣支分,或依其積聚而施設)之關係,與觀待於他之理相違。
【第二七七則】
  問:依生緣起,應成派與他宗共,所不同者為何?
  答:依生緣起,應成派與他宗共。不過詳細解釋,即有不同。如陶師與瓶,不能說為自性成就之一異。若一則陶師與瓶無異,若異則不待陶師而瓶自能生。補特伽羅為業力所作亦然。中論亦說:「若法從緣生,是則不即因,亦不異於因,故不常不斷。」若瓶與其支分積聚為異,則瓶之積聚,有生住壞滅,而與瓶不相關。如瓶腹洞穿,應謂瓶未嘗壞,故瓶是常。若瓶與其支分積聚為一,則瓶應具有不變之自性,而瓶乃剎那變壞無常為性,此二相違。則其流應成不斷與斷之二種,於是遂成斷見。此頌亦可以依生依施二種緣起配合。緣起與其自性非一,亦非除本法之緣起而有異體。以故知諸法不由一異而有,遂離四生,非常非斷(此說自宗依生緣起之概要)。以下略說外道及他宗。
  出世贊說:「外道計諸苦,自造及他造,共造無因造,佛說是緣生。」此贊為龍樹所造。「自造」即由苦惱同體之因而生。此「自」非補特伽羅之我。乃如數論師所說,種子未生苗芽時,雖不能見苗芽,然此種子內,即具有能生苗芽之因。亦即種子積聚內有不可見之苗芽,將來苗芽與此是一體(種子先有苗芽,為苗芽之生因,外道許自生)。
  他生:謂異體為因,謂種子與苗芽各異。有種時尚無苗芽,有苗芽時,種子已壞,此雖應成派亦許,所不同者,所說有自性異體為因而生。自續派以下(唯識、經部、有部皆然)許他生。
  俱生:外道見苦,或時依身生,或時依外因緣(如被他撻),故說苦由俱生。瓶由土(土乃與瓶一體之物)及匠(他)而成,故亦是俱生。外道季鋪巴許俱生。
  無因生:乃遠離外道所許,彼說日昇月恒,非有作者,孔雀文彩,非人圖畫。
【第二七八則】
  問:試言自宗所許不墮四生邊際之理論?
  答:如佛說:依靠積聚施設安立,不墮四生邊際。如苗芽不能說為自、它、共、無因生。入中論抉擇人無我,依七相門(攝一異門),抉擇法無我,依破四邊生。入中論十品中,要義在破除四生,而建立無自性生。苗芽若自性生,必不出四生之外,因四生皆自性生故。宗喀巴大師有空前口訣,苗芽生理,不外無因生,及因緣生二種。無因生除遠離外道外,內道無如是許者。內道皆許苗芽由因緣生。若謂苗芽有自性成就之因緣生者,苗芽與其本體不出自性成就之一體,與異體二種。如一則苗芽應從「自生」,應有與苗芽一體之因。如是則苗芽之因,本有苗芽,以彼有苗芽之因時,已有苗芽一體之因故。否則不能見因與苗芽一體。如因時已有苗芽,其後即不須再生苗芽(再生即無義)。而世人現見種子壞時,苗芽方生,故與現量相違。若謂以後再生苗芽,則生應無量,且無有止境(以上說無義、無終二種過失,能遮自生)。又許苗芽與其自性成就之因為一體,從彼而生,即無異許自生。後之許苗芽與其自性成就之因為異體,從彼而生,即無異許它生。若苗芽從其自性成就之異體之因而生,如是則虛空瓦礫皆可發生苗芽,因虛空與苗芽實為自性成就之異體,與種子與苗芽自性成就之異體等同故。如是燈應生暗,故不應從它生。自它生俱不合理,故知「俱生」亦不能成。以上從因生,皆不應理。
  茲再抉擇無因生。若苗芽不依因緣,無因而生者,則不應說有因時,方生苗芽。此又與現量相違,以世間現見從種方生芽故。又有因時亦生,無因時亦生,生應無窮,或畢竟不生。烏鴉亦應具孔雀文彩,同是無因生故。四生皆破,方顯無自性生。出世贊下二句說:「若法從緣生,佛說即是空。」依緣生,可以前說粗細三種緣起釋之。佛世尊說此緣起法之自性本空,此半頌以緣起決定性空。若說凡緣生法皆性空,則有語病,如瓶柱皆是緣起法,若說即是空性,是有為法皆應成無為法矣。應說緣起即是空義。此非一般所謂空,乃說自性空。凡自性已空之一切法,方能安立因果,能所作用等。若自性不空,則不說由此因有此果。故中論說:「於何是空性,於彼一切成。」由自性成就之不共因,即不能生果。如前破四生時說,若法自性空,方能說彼是緣起。故中論說:「於何非空性,於彼一切違。」出世贊後二句說:「諸法無自性,無等獅子吼。」佛世尊為世間一切無與比倫,故稱無等。獅子吼乃喻詞。謂獅王吼哮百獸震伏,世尊以諸法無自性一語,破除世間一切執有諦實諸論。此說以緣起因,能破一異常斷四邊生。若能破除一切實執瞭解空性(有能空人我,而於蘊聚實有不能遮者),復能不捨業果緣起,勤修取捨,最為希有!此即自宗所許。
【第二七九則】
  問:能知諸法性空,又能了知業果,且能依之而善取捨者,云何為希有中之希有?如何方生如是定解?
  答:應知或有能遮「有為」實有,而未能遮「無為」實有者;或有能遮「有為」、「無為」實有,而不能遮空性實有者。故此處說,於執相實有一切邊空之空性。釋菩提心論(龍樹造)說:「若知諸法空,復信修業果,奇中此最奇,希有此希有!」此謂雖未知諸法性空,而能知緣起者,此已希有。又雖不知緣起而能通達空義者,此亦希有。然能知諸法性空,又能知業果,且能依之而善取捨者,此為希有中之希有!欲生如是定解,要先辨有與自性有;無與自性無之差別。此差別在語言文字上,似易分辨,然於境觀察時,極易混淆。月稱菩薩於四百論釋及明句論中辨上此極明。藏中唯宗喀巴大師知之。自續派謂諸法雖由心安立過去(非指時間,言往彼方去),然彼本身亦須有成就過來,此如幻馬雖由吾人誤認,然彼須有幻術所依之藥物材料,方有幻馬顯現。由彼所許如是,故知彼未能明辨「唯有」、「自性有」之差別。唯識師說遍計無自性,然彼所謂無自性,乃無彼所許之自性,而仍執有應成派所許之自性。彼此所許自性,名同義異。經部、有部許諸法自性,其說尤粗。自續以下說自性有時,心中即現有「有」之心境,說自性無時,心中即現「無」之心境。故彼等須許自性有(心中方不致顯現為無),方能安立因果業用等。故須棄捨此等心理,方能瞭解應成派之無自性義。印度自續派以下諸師,雖未達無自性義,然不棄捨業果緣起。雖見有不及,其失猶小。藏中古德自謂為應成派,然以不辨此義,即說一切法無,說應成派不立宗等等,並將業果緣起,一律棄捨,此失甚大!
  入中論說:「若知影像無自性之因果建立,誰有智者由見色受等不異因果諸法,而執定有自性耶?故雖見有,而無自性生(緣有時,非緣自性有,而緣唯有。)」清辨論師乃菩薩應世,其內證功德不可度測,而以應成派之見格之,彼說:「諸法須其自性成就,乃成其為法。」是亦墮於常斷二邊,以彼不明唯分別安立之理故。自續派說:「若諸法唯分別安立而有,不須其自性成就者,則偽裝之人(田間用以驚雀鳥之假人),或影像陽焰,皆成為真人、真形、真水矣。」以應成派觀之,自續派說有自性,即許有不變之常,因而可攝入常見。既許有自性之常,而又許有剎那生滅,亦可攝入斷見。清辨、寂護諸師,雖尚不免墮於斷常二邊,然許一切法非實有,故亦稱為中觀者。但以應成派觀之,實尚未得清淨中觀見。過去藏中大德,雖依經教,許無自性,然彼所謂「自性無」與「畢竟無」無異。彼說世俗名言有,乃由顛倒顯現,而實不可說之為有。如石女兒雖名言有,乃由顛倒計有,而實無有。故彼等常說名言言有,不可說有,自性之無,乃真實無。宗喀巴大師乃標明要旨,謂自性之無,不能說無,名言之有,方可說有。此非杜譔,乃根據百論等聖教而說。上文已廣明若自性有,應不出一異等過,若自性無,應如是無。宗喀巴大師說:名言之有,須合三量,若缺其一,即不成立。一、名言須已傳稱;二、他量能無損害;三、於真實義中安立,須無妨難,即不害勝義理智。如柱之一法,世俗共傳故,是傳稱名言,他量不能損,與勝義理智不相妨害。以此三法成立名言有。過去藏中有說:凡說瓶柱等物,皆是執相,皆非實有,乃由顛倒顯現為有。大師針對此種過失,及為初證空性者,安立緣起方便,為說此成立名言有之三法。如眼於柱串習已久,一見即知其名,世間傳稱,皆稱為有,於此認知為世間名言之量。如世尊說:「世間說有,我即說有,世間說無,我亦說無。」應於此上認識名言之量。此非說牧童所許有無,佛亦說為有無,乃謂世間一般不觀察尋伺,即說為有者,說為「唯有」。方入世間名言量,如此方為世間傳稱。二、是他量不可損。如誤繩為蛇,以繩非蛇之他量,可以損害是蛇之量。柱則不然,不可以餘量損害。三、於勝義理智無害。真實見柱之空性時,與有柱不相違。非如繩上無蛇之世俗名言可稱,又非蛇之他量可損。又空性須在有法上顯,繩上根本無蛇,則無蛇之空性。依中觀宗,龜毛兔角無有空性,於盤繩上亦不能抉擇蛇有無自性故。依上師口訣:抉擇世俗名言量之有無,於立名處量上,有內心分別安立之量,有則成立為有,無則成立為無。如盤繩上無蛇支分,即不合立名言量。且內心分別知其非蛇故,故又無內心分別安立之量。故於世俗名言量,不可說為有蛇。世俗名言量之有無,看似易辨,其實甚難。如說柱有,若問如何有法,以何量成?答世俗名言量有。又問:世俗名言量如何而有?答以眼見境故。若問眼見者皆是有乎?此即不易置答。故應於世俗名言量有無之理,通達決定,當說不須尋伺觀察,一見之下,即能決其為「僅有」(即唯有),方是世俗名言有量。
  如四百論說:「如計諸法有自性者,見有彼法,便執亦有自性;若時無性,即執彼法,畢竟非有如同兔角。由彼不能出二邊故,一切所許,皆難應理。」障礙清淨見者,乃增益執,及損減執。此二執生起,皆由不能差別「自性有」與有,「自性無」與無之故。必現空雙合方能解脫有無二邊。執自性有,即墮有邊;於無自性不能安立因果,即墮無邊;執諸法有自性,自體、自相即墮有邊;說諸法名言無,(即不能成立因果事用),即墮無邊(於有為法空其事和,即墮無邊,以不能安立因果故)。有邊即常見,無邊即斷見。龍樹說:「說有即常見(於無自居,而說有,即墮常見),說無即斷見。」(顯現是有,與因果合,而說為無,即墮斷見。)通達有為、無為諸法無自性,須依緣起之因據,如是方能安立無自性之因果。依靠緣起,而知苗芽無自性生,即破常邊;又能安立苗芽無自性之因果事用,即破斷邊,破此二邊,皆依緣起之理據。以緣起之理據(因)破除無邊,以無自性之宗破除有邊。如苗芽無自性(宗),緣起故(因)(依而安立之緣起,即施設之緣起)。以此緣起於無自性諸品類,知其能安立因果,即破無邊;依緣起因決定苗芽無自性之宗,此乃施設而有之緣起,故能決定苗芽無自性,而破有邊。決定因相(現空雙合)之義,以現斷無,以空斷有,雖各宗所共許。然此不共義,謂以現斷有,以空斷無。依緣起之因故。此對修清淨中觀者說,苗芽依緣起因,乃依安立之苗芽,非有自性成就之苗芽(由緣起因引生空性),故說為以現遮有。又如是中觀者決定苗芽無自性之宗,由此即知所無者,乃無自性,非畢竟無,非遮世俗名言之有,故說以如是空而遮止無。由無自性引生有世俗名言,是謂現空雙合,亦即現(緣起)空(自性空)互為助伴之理。
  以上僅略說粗分,然皆宗喀巴大師不共特法。緣起具三特法:一、有法,二、宗,三、因據。其能決定三法者,固為圓滿,即能於其宗(無自性),或因(緣起),隨一特法,能得決定,亦可斷除有無二邊。所言邊者,乃所執境中不能成立,即自宗應破除之邊,即清淨正見歧途之二邊。中觀所斷之常斷二邊,乃未嘗有之邊。既是未嘗有之邊,而又云墮入者,乃依執常斷之執而言,斷除此執,即謂離邊。非實有所謂邊者可離。墮巖邊斷命,喻墮常斷邊,則斷清淨解脫智(慧命)。自宗說諸法於實有無,業果於世俗有,非邊執。他宗亦有說此為邊執者,如唯識宗據菩薩地說,有執依他,圓成於實有無者,是損減見。又藏中過去有說,業果於世俗名言,亦不許有,若許業果於世俗有,則二諦相違。彼等誤解月稱破二諦之意,不知月稱乃破二諦之自性。如說:「二者(二諦)無自性,非常亦非斷。」又佛說:「有及無俱是邊,淨不淨亦是邊。」彼等依文解義,故說非有非無。如回諍論(龍樹造)說:「若非無自性,即成有自性。」此說若非勝義無,則成勝義有。有無自性正相違反。遮無則有,遮有則無。唯證諸法於實有無,則非邊執。前論又說「若不許名言,我等不能說。」謂業果於世俗有、非邊執。此表有自性,與無自性,乃正相反。故過去藏中一類許非有自性,非無自性者,為不合理。有說諸法非有非無者,亦同此過。非有乃有之反面即無,非無乃無之反面即有,同時說非有非無,乃自語相違。過去藏中一類說,名言非有,遂謂一切業果等,於名言中皆無。彼等據中論說:「說有為常,說無為斷,非有非無,二者俱非。」彼不解此,乃不共遮止,說諸法有自性乃為常,說諸法名言無乃為斷。彼誤謂此乃自續派見,應成派不立此種特別遮止。彼等遂倡為非有非無之遁辭。故引回諍論以決定非無即為有。而中觀者並非如是,必先以一異法門抉擇自性之有無,最後乃決定為無,而遮其有。西藏過去大多先即不能判決其有無之義,故作非有非無之遁辭,於是更不判決自性之有無,故墮於常斷二邊,而不自知。彼謂苗芽生住異滅均無,以生住異依根門而見,根門所見為倒見,以勝義理智中不見此故。彼既以勝義不見為無,而根門所見為倒,此即不許名言說者之一類。自宗應成派許於勝義理智中,僅未見苗芽之生住滅,然非謂苗芽為無,故與彼說不同。故回諍論說:「我不為彼說世俗名言之因果作用,能量所量,能得所得諸義。」龍樹意謂計世俗名言現量是有,此我亦許是有,故開演此中觀諸論。彼不許名言有,故我不為彼說。七十空性論(龍樹造)說:「勿破世間理,依此有彼生。」世間所攝現量名言,此不應遮。非有即無,非無即有,文異義同。現時諸師,若問其諸法有耶?彼答云有。若追問究為有耶?彼又答云無。若又追問究為無耶?彼又答云非有非無。以無抉擇智故,漫無定說。中觀者說,執諸法有自性,是墮常邊;執諸法名言無,是墮斷邊。依緣起之因,顯無自性而破二邊。本宗如實知緣起之理,依緣起因,知苗芽依緣而起,遮斷邊;依緣起因所成立無自性之宗,知苗芽無自性,遮常邊。他宗依緣起,反成立諸法有自性,以彼不如實知緣起理,僅知有緣起耳。
【第二八○則】
  問:應如何抉擇法無我?
  答:依安立補特伽羅之立名處--界蘊之上,而安立補特伽羅之我名,而界蘊皆非自性成立為有,此一分即法無我之理。法無我中攝有為法無自性(即無我義),與無為法無自性二者。我執身見單純起於我想,我所執身見,就眼耳等能見聞等境像上,生起我想。依上諸抉擇法,既知我與我所無自性之決定,再觀法我執,仍依前一異之理,分別檢尋,亦不難知其為無自性。如馬,離分別心與名相安立之外,若認為有自性成立之馬,則此自性之馬,應與馬蘊為一為異,如推尋皆不可得,則自性之馬,決定為無。由是推之一切法,莫不如是,即得法無我。
【第二八一則】
  問:云何宗喀巴大師菩提道次第說:「成立無為法無自性,以前成立補特伽羅及有為無自性之理,而成立虛空,擇滅、非擇滅、真如等無為法無自性亦甚易?」
  答:中論說:「有為法無故,何得有無為。」入中論說:「由通達俗諦方便,而通達勝義諦。」此言由通達諸法方便,可以引生通達法性理智。如先於柱認識決定,由此可通達柱之空性。又如先於虛空認識決定,然後方能通達虛空之空性。如舉頭所見蒼蒼茫茫此非虛空,乃空一顯色。虛空非目所能見故,虛空乃遮止礙著(無著無礙),無為法攝。擇滅:由內心了別各各觀察諸法法性,而滅煩惱,此分謂之「擇滅」。非擇滅:因緣不具,能違害生(如於善趣生,發生障礙,令其不能生於善趣,此分謂「非擇滅」)謂之非擇滅。真如:真如即空性,亦屬無為。
  易成之理者:謂如前破有為法自性,而能安立因果、??縛、解脫、能量、所量等一切作用。此既成立,則法性擇滅無為法,雖非實有,亦可安立道之所證,智之所量,眾生所皈依之法寶等一切建立,誰亦不能攻難。
【第二八二則】
  問:藏中諸派,如「覺朗派」,說真如有自性成就,及自空他空,俗有真無,非有非無等,皆自命如中觀應成派。彼等是否與真正中觀應成派之見相合?
  答:應成派說:就滅除染污分而言,亦是空性一分,故許滅諦勝義諦攝。覺朗派許空性有自性成就,若此彼等應於不許空性有自性成就者,所說能立為道之所證所量等說(真正中觀者所說),指出其過失,然而不能。故彼等所許實無意義。且彼等應於空性有自性成就之理,善為成立,然而不能。故其所成立之理,實為勉強。
  應知若無為法與其能證能相等量等無關係者,則一切無關係法,皆應成為能相所相,無理避免。若謂有關係者,然實有自性法,不應待他,故亦不能立其關係。如滅諦之「擇滅」是有分,如許彼有自性成就,則應不觀待其別別思擇諸煩惱,而滅除之之各支分。又若許空性有自性成就,則應不觀待於法寶(依法而生之空慧能量,空性為所量)。不觀法寶,則三寶僅二寶,成大過失。當知空性等諸無為法,亦依緣而有,依緣而生,以空性亦有其空分故。離種種垢,斷種種染,空性須與種種能量所量等支分相關。空性乃有分,有分須觀待支分故。(以上是以緣起之因,成立無為法無自性。)
  空分乃空性之安立處,謂抉擇諸染別別滅分。觀察有分之空性,與空分成就自性之一或異體,亦可如前觀察補特伽羅,與其安立名處之諸蘊一異之理,而破除之。空性之支分甚多,如離垢分。又一切法,各各皆有其法性,有情各各心識,亦各有其法性。若空性與離染分成就自性之一體,則有染有情,以有法性故,亦應具離垢分;若空性與諸空分成就自性之異體,則應有分(空性)不待支分(空分)而有。若謂此理不能破無為法實有者,亦應不能破有為法,是則全無實有可破。(此是以一異之理,成立無為法無自性。)
  覺朗派說:「若謂有為法自性空者,是說彼法無彼自性,故是斷空。然真如有自性,故是實有。」彼說有為法為「自空」,以有為法為自性成就之本體空故。無為法須觀待有為法而空,故稱「他空」。此是許有為為空,無為為實之謬說。須知空性本以滅除諦實,今於空性反執為諦實,空性乃成究竟所緣,此見極難成立。如水中起火,更無物可滅此火。是猶觀佛為魔,無可救藥矣。彼上句(自空說法)是抉擇有為法自性空之最大歧途,是謗毀有為緣起之斷見;後句(他空說法)說真如有自性,是增益實有之邪見,故是邪解真空之義。「若自性空義,是彼法無彼自體」者,應知自既非有(若此柱之本體無柱,即是自無),則他亦非有。其立法實有之立者,與成立彼中之教理等,亦皆自性空,皆應非有(引究竟一乘寶性論及如來藏性論),則安立實有少分法之宗派(有部、唯識),純屬臆說也。「若善知此理則 知印度佛弟子凡說實有法者(指說一切有部及唯識部),則定說有為法實有,名「實事師」(彼於有為法事事物物決定說為實有故。此印度通例)。其說有為法非實有者,亦必不許任何法為實有。實較藏地任意談說者,真超勝多矣。」(以上皆為宗喀巴大師所說語)謂藏中諸派或如覺朗派說,俗有真無,或說非有非無,雖自命為中觀應成派,而實不及印度之犢子諸部,何況有部、唯識諸宗。唯識師所據仍是佛說,不過非佛之不共密意而已。藏中諸人士(如覺朗派等)則直是臆說。有部諸師所據教理,乃佛初轉法輪時所說,唯識所據乃佛未轉法輪時所說。雖各宗所許了義不同,然皆根據佛說,無謬無亂。且通下部見,為通上部見之基礎。藏中許自空他空,或許非有非無之說,於佛三時教中,皆無根據。彼等雖或引寶性論等教,然誤解論義,不合佛意。
  彼等亦自謂根據般若經說:「不說色是空,不說色非空。」然不知經義,乃說於色於世俗名言,不說是空,於勝義諦不說非空,此說二諦圓融之義。須知若謂色非空非不空,即墮第三聚。如龍樹說:「若遮無自性,則成有自性。」不立第三--非有非無。於名言中,不說色是空,於勝義諦中,不說色自性實有非空。此乃般若經義也。「於真實義雖有二說,(覺朗派說真如實有;有一派根據摩羅紮瓦之說,計真如非了別境,即說真如非實有),然皆共許世俗法是自性空,次乃諍論勝義是否實有(此乃宗喀巴大師針對當時謬說而發)。故以正理破除諸法實有之後,不許有為法,與一切法為實有者(此說自宗已通達空性義者),與倒解空性為斷空者(彼等謬解空性),說有為法與一切法皆非實有,畢竟不同也。自宗通達空性,以正理智遮破實有,顯無實有。他宗則依斷空,成立無實有:或說世俗、勝義皆非了知境,任何亦無;或說世俗名言量,由內心顛倒顯現,不能說無(非無),勝義諦非了知境,不能說有(非有);或如覺朗派說,自空他空。彼等皆說無諦實無自性,然皆依斷空不如理而建立,與自宗通達空性如理建立者不同。
【第二八三則】
  問:或問中論說:「有為法無故,何得有無為。」如上解者,則六十正理論說:「若諸佛宣說唯涅槃真實,智者誰復執餘法虛妄。」此說唯涅槃真實,餘法不實;法界贊亦說:「凡是佛所宣說空義經,皆為滅除煩惱,非滅此法界(寂滅安樂自性清淨法界)。」此說空無自性之經,是為滅除煩惱而說,非說無此本性清淨法界,寧不相違耶?
  答:此乃倒解彼二論義。前論之義,如世尊說:「諸比丘勝義諦唯一,謂涅槃不欺誑法,一切諸行,是虛妄欺誑之法。」此經亦說,涅槃真實,諸行虛誑。但真實義,前句經解作不欺誑。虛妄之義,後句經解作欺誑。復次,涅槃真實者,是如六十正理論釋說:「涅槃即勝義諦。謂不於現證之慧前,非有自性現有性,故無欺誑,不是有漏。」自宗許涅槃真實義,乃是空性,勝義諦攝(自續派以下多將涅槃攝入俗諦)。許證涅槃之心,即通達空性之心,是無漏智,爾時無實有顯現故。二現隱毀,證涅槃智,與初地證空性智同。不以同時俱緣二諦,故無二顯現,僅見涅槃無自性,故謂之真實。以所見與真實義極相符順故(涅槃法爾,本無自性,證涅槃智亦見之為無自性,故極相符順)。所見與法性相符,故說無誑。緣有為法,有自性顯現,而彼法性實無自性,故說為誑,不說有漏。由佛觀之,唯有涅槃勝義之一法,其現觀與法性相符,故說為無謬,說為真實。「餘諸行等則於現見之慧前,無有自性,現有自性,是欺誑法。」藏語「頓巴」其義為實,謂現觀與法性相符之意。藏語「蕩巴」其義為真,謂無漏聖智所行境,世尊經意如此。諸誤解者,以為涅槃一法,自性實有,餘法皆非自性實有,故有如前諸說。「若以觀察是否實有之理智而思擇,則全無堪忍觀察之實有。不審其義,但著其名,此復何為耶?」
  大藏經中亦有於空性,假名為涅槃者,以一切空性,皆是自性涅槃故。然非一切涅槃,皆是空性。又六十正理論說:「三有與涅槃,此二均非有。若遍知三有,即說名涅槃。」此說生死涅槃,俱無自性。了知三有無自性,即立為涅槃。此所知境,乃三有無自性,此是三有之法性,非是涅槃,假名安立為涅槃。餘人疑難所據,乃誤解六十正理論唯涅槃是實一語。故仍引六十正理論之所說,三有涅槃,皆無自性之教,以開悟之。
  法界贊義,亦是宣說空無自性之經論,是為滅除餘一切煩惱之根本--實執無明,明無彼所執之境,非說破我執之境,所顯之本性清淨法界,亦無所有。一切有情及一切有情心之法性(非於瓶柱等器界),即是自性清淨界。「界」,藏語「康」,有藏語「忍」(二合音)字義。「忍」,漢譯為種,如礦出金,有來源義。謂眾生本來清淨法性,有成佛種性,煩惱染污除去後,成佛時有四身,心之法性,成自性身,心成智能法身,有情成報化二身,(瓶柱法性,不能轉成自性身,瓶柱不能成佛故)。法界贊義謂,破除煩惱須通達無自性之空性。此種空性不須遮破,故云:「雖有此空性,然非實有。」若有自性實有之空性,則不須依遮破其應破分而顯。如虛空須依遮止質礙而顯。故空性名言雖有(遮破應破分所顯之空性,於名言有),而非自性實有。或說:應破實有遮破後,所顯空性,非有非無。其意謂若有則理智觀察可得,若可得即是實有,則與佛說一切法無我教相違,故說空性非有;然若說空性無,則佛應於諸經不說空性,故不可說空性無,而說空性非無。破此種說法,應如前說,非有即無。若說非有,則違贊法性贊所說:「非是能毀此法性界故。」由此句教理,則能破除說遮除應破分後之空性,亦非有之說,又破除斷煩惱不須通達勝義空性之說。故有說此論遮破實有所顯之空性,亦所不許,或說斷盡一切煩惱,不須親證空性勝義諦,當知如前皆已破訖。
【第二八四則】
  問:藏中狹卻巴說:「若如月稱所說,空性無自性,則成斷空。應說別有能所取空之智能,乃是究竟空性。」此種說法,是否應理?
  答:為明自性實有空後之空,非是斷空。特引龍樹說:淨心之法,以空自性實有,最為殊勝。如法界贊說:「無常苦為淨心方便(心未成熟,令心成熟),最殊勝修心法,是為無自性。」無常、苦、空三者,能令身心成熟,修無自性,於身心解脫,最為殊勝。又說:「諸法無自性,是法界應修。」此說諸法無自性,是所修之法界,修無自性,是最勝之修心法(最勝方便)。故彼說諸法無自性空,名為斷空,離此空外,別立實有空(無能所取空之空性),為所修之空者。彼如何能會釋此論耶?宗喀巴大師說:「此如東方無蛇,有人妄執為有。除彼怖畏苦時,說明東方無蛇。說不能除苦,要說西方有樹,方能除苦。汝亦如是,諸類有情,由執諸法實有而生痛苦。除彼苦時,汝說令其通達所執無實,不能對治其苦,要說餘事實有,方除其苦耳。」無能所取空之空性,不遍一切有情,須見道者方有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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